「為什麼無緣無故對我那麼好?」
「並非沒有原因。」
「告訴我。」
「我妻子去世之前,患病已有一段時間,明知不治,卻強自振作,她的聲音非常像你,清甜自然,但背後隱著悽酸。」
「啊。」
「有兩句詩,不知你有否聽過: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糙。」
盈盈衝口而出,「所以你同情我。」
劉立成把支票放進她銀色小手袋中,「別叫我失望。」
「我可以隨時走出這間房間?」
「當然。」
「世上彷佛許久沒有發生這樣好的事了。」
她淚盈於睫。
劉立成送她下樓去,叫司機把她載返家中。
上了車,已駛出去十來公尺,忽然車子又停下來,車窗降下,她探出頭來,劉立成步向前,聽她有什麼話說。
只聽得她誠懇地說:「我祝福你,劉先生。」
劉立成頷首,車子漸漸遠去。
故事說到這裡,好像該結束了,只有在故事中,活生生的賭注,才有這樣好的下場。
但是生活必需繼續。
劉立成搞了一個盛大的告別聚會,邀請近五百位賓客,開開心心玩了一個通宵,到了翌日中午,還有醉酒的客人自客房出來問要濃茶。
可是最終有聚必有散,客人統統離去,劉立成令所有傭人放假,重新裝修大宅,他孑然一人,到倫敦去了。
許多親友都想為他介紹物件,他溫和他婉拒。
他只想清靜。
這些年來,關於他感情生活的謠傳也很多,劉立成的名譽並非上佳。
許多名門淑女一聽這三個字說不定就害怕,他也無謂去做社交圈的新話柄。
他逛了一間書店又一間,喜歡蹭博物館,倦了找一間小食店填飽肚子,膩了便到巴黎玩數日。
這樣,他竟在歐洲就了下來,樂不思蜀,留著鬍髭,穿便衣,女伴不是金髮就是紅髮,晃眼便半年過去,不思歸。
公司其他拍檔開始催他回去。
追得緊了,他索性表演失蹤。
可是電話錄音機裡留著一個訊息:「劉立成,我們需要你,請速現身,半年療傷期對現代人來說已是奢侈,你的夥伴戚成義。」
聽到這樣的懇求,劉立成忽然覺得自己不合理之至,歉甚,終於決定告別流浪生
活。
他打算在週末還去。
星期五上午,他到相熟的書店去取訂書。
拿到那本十九世紀末期初版狄更斯的塊肉餘生,他站在店堂欣賞了一會兒。
冷不防吸引了一個人的注意力。
「能給我看看嗎?」
一抬頭,他便知道是她了。
秀麗的面孔,文靜名貴的衣著,與他有一般嗜好,她叫王唯綺,廿七歲,是位建築師,承繼父業,在倫敦擁有一例小小建築公司。
他們到茶座去談了一個下午,說到最後,劉立成遺憾地說:「可惜我明天便要走了。」
「去何處?」
「香港。」
「哎呀,我也是明天去香港。」
而且是同一班飛機,這樣的巧合,叫做緣份。
故事到這個階段,真的應該結束了,好心人有好報,應了盈盈對劉立成的祝福。
又過了半年,他倆在香港結婚。
婚禮非常簡單,連酒會也不設,註冊、蜜月,然後開始養兒育女的大計。
劉太太在懷孕時口味刁鑽,喜歡吃各式各樣甜品,否則就情願捱餓。
劉立成只得與司機二人挖空心思尋幽探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