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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寂靜的,彷彿一切都在此刻停滯,空留著江山社稷,以待故人。

榮王知道皇帝醒著,他是不會睡得,他睡不著。兩年了,真龍天子寓居於乾元殿這方寸之地,已有兩年了。裴啟旬站在殿門口,揚眸望向被雪子掩映的鎏金宮匾。小時候,他們兩個曾在這塊匾下玩耍,啟紹年幼,父皇便只責罵於他。

裴啟旬嘆息一聲,伸手輕輕托住三四片雪花。掌心剛剛感到沁涼,便化為水珠,留下的只是一絲水痕。

“三弟,下雪了。”他邁入殿內,如是說道。

☆、第90章 駕崩

第九十章駕崩

清晨時分,皇帝坐於暖炕之上,一條錦帕掩在嘴邊,伴著喉間的數聲咳嗽,泛起熟悉的猩紅。指尖觸及茶盞,只覺徹骨的涼。自昨夜起,他身邊就沒了太監和婢子的服侍,這茶盞,當然是涼的。

耳畔傳來報時的晨鼓,他知道,天又亮了,只不過鼓聲之中夾雜著兵戈之聲,這意味著什麼,裴啟紹心知肚明。唇角勾起一絲弧度,皇帝竟是笑了。他等了兩年,終於盼來今日。

他掀開蓋在身上的被褥,汲了龍靴,起身之時不小心帶落了茶盞,砸在地磚之上,發出冷冽清脆的聲響。他拖著身子,扯下一旁的龍袍,費力地穿著在身上。少了婢子的服侍,皇帝略有不自在,但總算勉勉強強地完成。將最後一根明黃玉帶系在腰間後,皇帝喘息著,將朝冠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

暖閣之內的梅花不知何時開了,幽香淡之又淡,卻叫人神清氣爽。他俯身輕嗅花香,沖淡不少病弱,精神為之一振。他緩步邁出暖閣,親自取出宮門之上的門栓,扔在地上。費了全身力氣,他終於將宮門拉開,隨著朔風灌入眼簾的,還有滿眼的甲冑,還有九重的宮闕,以及他心心念唸的江山。

他看著榮王的身影,數日不見,略顯瘦削,只不過仍比不過他。“朕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了。”

倘若他人見了這一幕,必曰兄友弟恭。二人相談甚歡,似是毫無嫌隙,只是這般的平靜之下蘊藏著怎樣的波濤暗湧,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裴啟旬看著穿戴整齊的皇帝,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總有那麼一股子傲氣,只不過這股傲氣被他一再打壓,一再消磨,已經變成了笑話。

不遠處,莊徵自乾元門走來,手上託著金盤,上置杯酒二盞,清澈見底。不時有雪花融入酒水之中,謂之雪酒,亦未不可。榮王雙手各執金盃一隻,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他看著皇帝,笑道:“如斯美景,當有玉露瓊漿相配。”

裴啟紹吸著冬日的涼風,似乎嗅出了一絲延祚朝最後的味道。榮王心中如何想,皇帝已是有數。他的病拖了太久了,久則生亂,故而留不得他。若換了他,或許也會如此吧。

龍靴踩在雪地上,發出雪壓厚實的聲響。皇帝撫著漢白玉欄杆,兀自看著遠處的宮殿出神:“你可還記得,你爬過乾元殿的屋簷?就在那。那時好像是崇元五年——彼時朕年幼,個子也不高,你便拉著我上了一旁的磚瓦,當然啦,換來的也是一頓責罰。只不過你替朕受了。”

榮王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本是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此際已是被厚雪全然覆蓋。

崇元五年,彼時有皇子二人,相顧嘻戲於乾元門內,遇槐樹逶迤,遂是攀援而上,遊走於宮牆之間。帝見之,大怒,罰書五十。一人名喚啟旬,一人名喚啟紹……

裴啟旬閉眸思忖良久,想不到他仍舊記得那些往事。只不過昔日的樂園,今日儼然已經成為屠戮場!他長嘆一聲,沉聲道:“二十多年了,你還記著。三弟……為兄對不起你,來世再與我為敵吧。”

殿階之下的束甲雄兵,面北而立,神色肅穆,似是趕著奔赴一場盛典。皇帝聞言淡淡一笑,接過他遞來的酒盞,一個落魄天子應有的模樣,他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