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吵了起來,已是不可開交,忽聽屋裡衣衫微動,有人站了起來,道:“德王爺、胡大人,嚴某有幾句話要說。”
這嗓音清朗,說起話來中氣篤厚,正是先前盧雲察覺的那名內功高手,胡志孝收斂了怒氣,喘氣道:“嚴……嚴掌們若有高見,但說無妨。”盧雲心念一動:“嚴掌門?莫非是峨嵋嚴松?”
先前盧雲在茶堂,便曾遇上一個叫做嚴豹的年輕人,自稱是嚴松的晚輩,還說了好些立儲的事,依此觀之,峨嵋全派真已託庇到了“臨徽德慶”門下。
嚴松道:“王爺、大人,你倆在這兒高來高去,老道是一句也聽不懂,也沒心思來聽。貧道現今只有一事請教,徽王無辜冤死,你們打算怎麼向王妃交代?”胡志孝咳嗽幾聲,道:“嚴師傅,我實話實說吧,徽王的案子不能追,大戰在即,你得放一放。”
嚴松道:“怎麼放?”胡志孝道:“死有重於泰山,亦有輕如鴻毛。咱們參了慶王一本,看似替徽王討回了個公道,其實只是便宜了其他幾位王爺。現今局勢,咱們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事情蓋過去。”嚴松道:“所以照你的意思,徽王之死絕不能追究了?”
胡志孝道:“沒錯,非但不能追究,咱們還得力保慶王。這才是上上之策。”屋裡沒了聲息,只聽得一聲嘆息,嚴鬆緩緩地道:“王爺、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是載允的師父,肩上擔著孤兒寡母,如今王爺屍骨未寒……”嗓音提起,厲聲道:“你倆便想瞞天過海,縱放慶王這元兇大惡!我這兒請教一句,若是王妃娘娘責問起來,卻要嚴某如何交代?”
這話義正詞嚴,直把盧雲聽得目瞠舌僵:“好個嚴松!十年不見,居然洗心革面了!”
這嚴松昔日是江充的走狗爪牙,惟利是圖,豈料十年過後,卻能說出這番話來,當真是字字鏗鏘、句句在理。胡志孝卻也惱了:“嚴師傅,王妃是婦道人家,看不懂事情的利害,豈難道你也不懂?臨徽德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慶王一倒,‘臨徽德慶’便得一起倒!到時唐王、豐王發動百官上疏,說徽王爺治軍無力、自亂陣腳,以致京師被圍,那咱們還頂得住嗎?那時載允陪著徽王爺一起入了土,王妃娘娘便開心了?”
這話一說,嚴松便啞口無言了,德王爺也勸道:“嚴師傅,戰場上的事情,向來是瞬息萬變的。再說老四平日與二哥最好,若非情勢所迫,哪會害死二哥?真要說元兇巨惡,自是秦仲海那廝,王妃那兒勞駕您去說說,二哥人都死了,咱們還不為載允打算嗎?”
眾口鑠金,都要嚴鬆放過罪魁,不再追究徽王之死,可憐徽王這般地位,居然就要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盧雲聽得大搖其偶,嚴松想來也甚苦惱,聽他嘆了口氣,道:“這事我不能作主。師叔您老人家怎麼說?”
聽得“師叔”二字,盧雲心下大驚,萬沒料到屋裡還藏著第四個人?正駭然間,屋中木椅嘎嘎地一聲,真讓人推了開來,聽得幽幽嘆息聲響起:“離開京城幾十年了……”話聲稍聽,輕輕又道:“還是什麼都沒變啊……”
這嗓音帶著七分感傷、卻又藏了三分譏諷,屋裡眾人都靜了下來,誰也不敢介面。過得良久,聽得德王低聲道:“白老爺子,您要覺得此事不妥,那便請說……您便要咱們上奏朝廷、彈劾慶王,那也沒什麼不可以……”胡志孝也改口道:“這個自然。徽王是您老人家的親女婿,您老人家做主,咱們都聽您的吩咐便是了。”
聽那“白老爺子”是嚴松的師叔,還是王妃的父親,盧雲自感詫異,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聽那老人嘆道:“彈不彈劾慶王,老夫都無所謂。人各有命,朱祁人都死了,還能如何?唉……當年嫁女入王府,便該料到今日之事……”說話間,嗓音漸漸靠近窗邊,盧雲也大感緊張,又聽那老人道:“嚴松。”屋裡響起嗓音:“師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