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削減軍隊,褥奪赤朮的軍權。”
“聽起來是對我們有益的人物。”他不無微諷,這般為了利益而出賣國家的內臣,迦夜向來長於利用。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忠耿無比,彷彿全然顧慮民生為重,又是赤朮的舅舅,所以深得國主信賴。”她略為遺憾,“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收買,我猜他是覺得這個外甥過於精明難以駕馭。”
“這麼說這個親舅舅死了反而對赤朮有好處。”
“去掉一個家賊,又激起龜茲上下對教王的仇恨,還有充足的理由整頓軍備厲兵秣馬,聲勢上全面壓倒幼弟,真是一舉兼得。”她淡淡的點評,不無讚賞之態。“獻上雅麗絲若是赤朮的計謀,我可是一點也不意外。”
“現在去龜茲恐怕不是好時機。”
“非常……糟糕。”迦夜喃喃自語,“更有可能的是赤朮把我的頭掛在城上向教中宣示,永絕臣服之心。”
他微微色變,看她在房中踱步,猶疑難決。
“這次的對手,真不簡單。”
“要不我去殺了他。”
迦夜抬起眼,想了一刻。“不行,此時他一定防得很嚴,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連殺重臣,激起龜茲舉國同仇更難收拾。”
“那麼明日上殿稟明教王,先拿下雅麗絲?”他心下知道成算不大。
“雅麗絲既敢入教,便是死間,抱有必死之心,此時又無實據,光憑推測尚不足以動教王的寵嬖,如何能開口。”
左右不行,教王又下令迦夜親赴龜茲,此行兇險可想而知。他垂下眼,盯著案上的地圖。室內一片寂靜,良久,一個念頭隱約浮現。
他猝然起身,迦夜不知何時來到案旁,清冷的黑眸注視著同一個目標。
一絲難以覺察的微笑出現在唇邊。
“明日下山,先去姑墨。”
“我和你同去。”
迦夜微訝的抬眼,“不用,我帶六翼中的兩人隨行即可。”
“我去。”他罕見的堅持。
迦夜靜了半晌。
“隨你,吩咐他們把東西備齊一點。”
夜會
姑墨本是龜茲屬國。
百十年前姑墨王不甘為附庸,擁兵自守,與龜茲反目成仇。
兩國多次征戰互有勝負,一直持續至今。
與莎車之行不同,此次出行,行宿均已由他安排,迥異於數年前初出茅廬的無措。
迦夜照例寡言,默默的騎著駱駝跟在身後,漫漫長路上只聞駝鈴叮噹。
那一次清晨偶遇之後,距離彷彿更疏遠了些。
一列遠行的婚嫁隊伍從黃沙行過,漠漠的風吹起新娘的紗巾,豔紅如火,嫁衣上的銀鈴在日光下閃著銀芒,和風一起發出破碎的輕響。
迦夜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望著那一列隊伍漸行漸遠,雙瞳彷彿被映入了黃昏的鬱色,茫然而悵惘。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堵住。
在那樣殘酷兇險的環境下掙扎求存,讓眾多垂涎的手無從染指,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
明明是個踽踽獨行的孩子。
孤獨寂寞,卻從不縱容自己尋找寄託享樂。
是什麼信念讓她支援下來,他想不出。
“殊影。”
“嗯?”
“江南是什麼樣子?”
“……很美,滿城都是輕淺的綠色,鋪天蓋地的荷花開遍了湖面……晴雨多嬌,煙柳畫橋,還有長街上各色叫賣……”
閉上眼就能看見的杏花春雨,睜開眼只有綿延萬里的大漠黃沙。
他忽然覺得疲倦。
迦夜也不曾再開口。
天光在跋涉中漸漸寂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