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上畫了一幅真人大小的羽桑跳舞的畫像,還讓石匠們照樣子為她雕一個高大的石像。起初她打算在春天的時候把石像放在江北的石崖下面,但雕好的石像過於逼真,使她覺得它有一天會活過來變成真人,她不能想象她被淹沒在江水裡的樣子,因此讓石匠們把石像擺在了院子後面開滿紫蒿草的山坡上,她在院子裡抬頭就能看見它。
笛和落天兒的故事(5)
這時,煉正在中原一個叫有穹的地方冒險。前面說過,他從那兒抱回了一個嬰兒,並揣著他走了很長的路,在一年後的春天回到山谷。當笛從煉的手裡接過這個嬰兒時,這個來自遙遠世界的精靈隨著幾個泡泡從嘴角冒出一陣神秘奇妙的笑來,好像一道浸泡在酒中的閃電帶著令人眩暈迷醉的威力和誘惑,使笛酥軟地笑了,發出快樂的驚歎。自從那個葬禮以來,這是蚩尤人第一次看見這位冰女王的笑容。她的母親珠看見這一幕時不禁感慨萬千:“謝天謝地,她抱起這個孩子,看上去又像個姑娘了!”
然而笛做養母的熱情當天晚上就被這孩子無比嘹亮的哭聲引起的一陣驚慌給抵消了。她抱起他飛奔到母親珠那兒,“我想我對付不了他。”珠說:“他不是在你懷裡睡覺嗎?”笛說:“我一放下他準哭。”珠說:“他不過撒了一泡尿。”笛說:“我會被他撕碎的。”珠嘆了口氣,說:“沒生過,就不會養。”
第二天,煉失手打死了他的女人燦蝶兒的妹妹蜚蛾——他那一對親生兒女的奶媽,那場可悲的爭吵僅僅因為他認為他的兩個孩子已經過了哺|乳的年月。珠整整祈禱了三天,然後她叫來煉和笛,說:“下一個因為你倆死掉的女人就是我,我已經詛咒了自己。”老太太生命中最後的三十天,天空一直下雨,一刻也沒停過,雨下得均勻安靜,如同空氣的一部分,蚩尤人一度懷疑世界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煉從中原帶過來的那對連體侏儒——日奴和夜奴在珠的房子裡給她講了三十天故事,他們把那根記載著時間長河的棍子上的所有記號都講完了,老太太心滿意足。她叫來了煉和笛,兄妹倆看見老太太正仔細地拆開那個跟隨了她半輩子的坐墊,並從裡面掏出一面軟塌塌的鏡子,像寶貝一樣揣到懷裡。然後她把那張毯子交給煉,對他說:“信不信由你,我織了它十三年,用了上千只各種顏色的鴿子的羽毛,你爸爸說它能飛,能讓你無論走多遠都找得到回家的路。”她又請來有黃,讓這巫師作證,宣佈了她的遺囑:煉要在三個孩子身上贖罪,要親手撫養孩子,直到他們長大,他不能離開他們,山谷也不能變樣。“三個孩子一起養會容易一些。”她說。
雨在第三十一天停了,太陽出來一照,山谷裡到處晶瑩閃亮。中午的時候,珠坐在朝南的牆根下,腳底下圍著一大群鴿子,她看著那三個奇異的孩子在她面前表演飄浮術——那是笛教給他們的拿手好戲,他們像蜻蜓一樣懸在離地面幾尺高的空氣中,正比賽看誰停留的時間長。珠嘴裡不停地說:“我的天使呦,我的小天使呦,你們可別飛太高,可別摔著!”她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和一點擔心,從懷裡掏出那面軟塌塌的鏡子,那鏡子飄浮起來,立在她面前,那時,一大群白色的鴿子拍著翅膀飛了起來,跟隨她邁步跨進那面鏡子,就像跨進一個波光嶙峋的門——將近二十年前,她的男人也是從這道門跨進了另一個世界。
煉和笛秘密地埋葬了那面鏡子,像欠了債似的把全部精力都用在這三個孩子身上。笛也搬進煉的寨子裡,他雖然作養母不夠格,卻是一個好玩伴和稱職的姑媽。她每天上午陪孩子們玩,下午則過來教他們祭神時跳的舞或者練習劍術。日奴和夜奴隨叫隨到,他們被笛打扮成各種怪物的模樣充當孩子們的玩具。僕人們經常看見笛倚在躺椅上,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