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府和南面的瀘州,都是川蜀防衛當中一等一的重鎮。
只不過天不遂人願,潼川府路自從建立那一天開始就命途多舛,先是蒙古大軍從北面橫掃,一路所向披靡,使得潼川府、成都府一夜之間陷落,潼川府路並沒有起到建立的初衷,而緊接著便是震動天下的劉整叛變,瀘州歸降蒙古,使得偌大的潼川府路竟然一寸土地都不復前宋所有。
如果不是後來賈似道大發雷霆,督促呂文德進兵,總算是打下了瀘州保住潼川府路的半壁河山,恐怕這個新生的路就直接名存實亡了。只不過劉整退到潼川府之後,就有了成都府甚至後面關中蒙古軍的支援,寸步不讓,使得呂文德也只能望而卻步。
之後葉應武雖然曾經擊敗劉整,而明軍也在幾次北伐當中凱歌高奏,但是還沒有哪一次打到潼川府門外,倒是後來蒙古大軍在這裡集結,一路突破綿竹關直抵成都府,使得川蜀軍不得不透過死守成都府來拖延時間,爆發了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大血戰。
勒馬站在潼川府前的山坡上,張珏臉上滿是肅殺之意。
而他的身後,無數的明軍步騎,黑壓壓的排開,如同從天邊一直壓向城頭的黑色烏雲。而在這密集的人影當中,赤色的旗幟迎風飄揚,一名名士卒下意識的迎著風抬頭看去。
剎那間,張珏感覺自己面前從來都像一道天塹一般難以逾越的潼川府,竟然會如此渺小,似乎一個拳頭砸下去就會徹底扁平。戰馬在風中低低嘶鳴著,天府之國上空盤旋的朔風,雖然相比中原更加溼潤和溫暖,但是終歸還是帶著三分寒意,沁人脊骨。
“君玉,走吧。”高達不知道什麼時候緩緩策馬走到張珏身邊。
而在張珏的身邊,昝萬壽、史訓忠同時抬起手中的刀刃,看向潼川府的目光之中帶著複雜神情。
城頭上突然響起咚咚的號炮聲。而張珏呼了一口氣,沉聲下令:“擂鼓,前進!”
一排一排的騎兵在前,高高舉著旗幟,而步卒大隊在其後邁動步伐,槍矛並沒有端平,在風中如同起伏的鋼鐵浪濤。彷彿是要和城頭上的號炮相應和,隆隆震天動地的鼓聲當中,一排火銃手同時向前一步。
“放!”領隊都頭大喊一聲。
一排空槍對準悠悠蒼穹,砰砰作響。天空中舒捲的白雲,在這一刻彷彿也隨之凝滯,原野上、山丘間,風越來越大,吹卷這每一個人的衣袖,也吹卷這旗幟。一面面有氣無力飄蕩的旗幟被這風託舉,在一道道熾熱的目光中盡情舒展。
“起風了。”昝萬壽輕笑一聲。
伸手摸著戰馬的鬃毛,史訓忠也是點了點頭:“起風了。”
起風了,剎那間,彷彿有無數的魂靈在九霄之上盤旋。那些從釣魚城而來的魂靈、那些從瀘州城而來的魂靈、那些從綿竹關而來的魂靈、那些從成都府而來的魂靈!
自端平入洛以來,三十年間所有拋灑熱血在這一片浩浩土地上的無數魂靈,在這一刻彷彿雲集於潼川府上空,一雙雙看透輪迴與虛空的眼眸,緊緊盯著下面招展的旗幟和森然的佇列。這是漢家的兒郎,這是漢家的軍隊,此時此刻,又重新站在這一片灑滿熱血的土地上。
而就在他們的後方,鼓聲和火銃聲交相輝映,至於他們的前方,那彷彿滾滾浪潮隨時都能夠拍為齏粉的城池上,一面白幡緩緩的升起,已經看不到城牆上守軍的身影,而高高的吊橋,就那麼直愣愣的放下來,重重砸在護城河兩側的岸邊上,煙塵翻滾。
曾經是蒙古在東川統治象徵的潼川府,就這樣,面向眼前滾滾前行的步騎人流,面向從天的盡頭一直延伸到護城河邊的赤色旗幟,敞開了緊閉的城門,城中隱隱約約可以聽見低低的垂淚哭聲。
一道蕭索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和多年以前那個走出瀘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