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有飯吃、有衣穿,便算為政者是大奸大惡之輩,咱們也不該管?”
顧嗣源知道盧雲個性剛硬,為官必惹禍,他有意解開女婿牢不可破的忠奸思想,便道:“能把百姓餵飽,怎還能是大奸大惡之徒?照我看,便算異族佔領國土,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有飯吃,有衣穿,也能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
盧雲目向窗外,輕輕笑道:“所以……所以只要朝廷能餵飽大多數的人,便能任意殺戮小部份的人,不管手段多麼無情殘忍,百姓也會視若無睹,對不對?”
顧嗣源面色一顫,竟是作聲不得,過得良久,他揮了揮手,卻沒回話。
盧雲肅然仰天,說道:“顧伯伯,我今日若敷衍你,我便不是儒生了。某讀聖賢書,並非為皇上辦事,也不是為百姓辦事。什麼民為本、君為本,我全都不要。”
顧嗣源面色一顫,道:“那……那你要什麼?”
盧雲仰望夜空,凜然道:“一個高乎這世間的東西,我稱他為正道。”
顧嗣源把酒杯放落,驚呼道:“正道?”
盧雲望向自己的雙掌,低聲道:“正道,就是對的事情。大是大非之前,並非拳頭大小、人多人寡便能左右。皇帝也好、百姓也好,都不能折我分毫。”他舉起酒杯,仰手而盡,道:“求不到我心裡的道,我可以回去賣我的面,便算世人說我是孔門叛徒,我也不在乎。”
一不譁眾取寵,二不媚俗諂上,管你人多人少,拳頭大小,吾雖千萬人亦往矣,這便是孔門儒生的志氣。顧嗣源心中感動,正要出言附和,猛然想到自己是來勸說的,連忙往桌上一拍,責備道:“不許這麼說話!沒人要你做壞人,可也沒人要你做傻子!亂世之中,咱們只要本本分分,保住自己,保住家人,那便是第一偉大的志業了。懂麼?”
盧雲轉頭看去,只見顧嗣源望著自己的目光滿是愛憐,又是疼惜,又是擔憂,就怕他毀了自己的前程。盧雲心中感慨,想道:“顧伯伯愛我之心,與親子並無二致。”他垂下首去,無言之中,卻是點了點頭。
顧嗣源鬆了口氣,道:“倩兒不久便是你的妻子了。你若再滿腦子亂想,成日惹是生非,顧伯伯第一個不饒你。”盧雲微微苦笑,道:“小侄答應顧伯伯,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守著妻小。”
顧嗣源甚是滿意,他點了點頭,望向窗外。過得半晌,忽道:“雲兒,顧伯伯有件事要告訴你。”盧雲心下一凜,忙道:“顧伯伯請說。”
顧嗣源凝視著盧雲,道:“三日後御門大審,皇上要在幹清門召見剿匪眾將,論功行賞、有罪……咳,則罰。”盧雲啊了一聲,此次朝廷出師不利,楊肅觀身為中軍主將,自是首當其衝,他心中慌亂,正想發問,忽見顧嗣源望著自己的目光極為嚴厲。盧雲恍然大悟,已知顧嗣源先前說的一大篇,全是要套自己的話,要他不可涉入政爭。
果見顧嗣源寒著臉,森然道:“顧伯伯問你一句,如果楊郎中被判死罪,你待要如何?又想出手救人麼?你剛才答應什麼來著?”
盧雲低頭望地,卻是良久無語。其實他與楊肅觀並無深交,向不喜此人做事的手段,年前為了顧倩兮的事,更與他大起疙瘩。只是眼前楊肅觀處境淒涼,反而讓他大起憐憫之心,一時之間,竟有不知所措之感。
顧嗣源又道:“你天生是個講情講義的人,顧伯伯愛你為此,氣你,也是為此。以前秦仲海的事發生得突然,我事前不知,事後也沒跟你計較,可這次你要再往苦海里跳,顧伯伯決計不答應。”盧雲聽著聽,忽然墜下淚來。柳門同儕一個個倒臺,或遠走他鄉,聚眾造反,或大難臨頭,性命不保,盧雲心中酸苦,霎時之間,淚水滾滾而下。
顧嗣源見他面色悲苦,當下長嘆一聲,從衣袖中取了張字條,道:“別慌、別慌,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