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沉思了一會兒,換了顏色道:“是有個外面的差事,讓你出去避避風頭也好。”
那邊冰兒已是眉開眼笑,起身福了一福致謝:“阿瑪,不管什麼差事,只要讓我離了這兒,我鐵定把事辦好!”
“宮裡這麼點人你都繞不清楚,出了宮門還指著你辦好差?”乾隆嗤之以鼻。
“不見得!——”
話未完,被乾隆打住了:“不管怎麼著,等會兒先去給太后賠罪。吃了晚點就去。”
“我不……”冰兒老大不樂意,身體搖了兩搖撒嬌,“怪丟人的。萬一皇后也在,我還有臉面在麼!”
乾隆面上冷冷道:“認錯是有臉面的事,怕什麼!今兒能放得下這臉面,日後叫你辦事朕才能放心。”
“這與差我辦事又有什麼關聯?我去健銳營時,不也是不通人事麼?”
“不一樣。”乾隆卻不肯多說,斜目看了看她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讓你長長見識,也知道利害。”
晚點後,太監遞過宮妃們的綠頭牌,乾隆搖手道:“叫去吧,今晚叫皇后來。”冰兒鼻子一哼,乾隆責備地瞟了她一眼,櫛沐一下,便帶冰兒去了太后住的“天然圖畫”。裡頭,皇后那拉氏正拭著淚向太后訴說著冰兒以往的種種不是和罪狀,話裡雖不明說,但隱隱已帶上了對乾隆偏袒的不滿:“……臣妾是小。五格格這樣子,說出去知道的說是皇上對這民間女兒寬容,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室沒有體制尊嚴了……”太后搖頭微嘆。正好乾隆走了進來,眾嬪妃忙蹲身請安,皇后也忙拿手帕擦了淚,站起身來。這突然的寧靜已讓乾隆意識到了什麼,他似乎未正視皇后一般,只泛泛地一抬手示意免禮,又打千兒給太后請安,就勢問道:“皇額娘安好?冰兒今兒個不孝,惹您生氣了,兒子已經狠狠罵過她了,這會兒帶來給皇額娘賠罪來了。”
太后淡淡道:“我倒罷了。只把皇后氣得忒過分了!皇帝,五格格不懂禮儀規矩,也該有人多費心管些。我看了她幾次,大禮上是不錯,可細處就不對了。比如這笑,太大聲,毫無忌諱似的;走路快得像風,坐著也是歪歪的,就是看著不端莊;有一次向小太監吩咐事體,就那麼蹭蹬著門檻歪著,把帕子甩來甩去,成什麼樣!別說是堂堂的公主,就是中戶人家的女孩兒也不至如此!還有……”太后把徵詢的眼光望望皇后那拉氏,皇后小聲說:“還有上個月禮佛那次……”
乾隆本就偏愛冰兒,更兼太后話裡有指責自己管教不力的意思,見皇后發話,立刻認準了就是她在背後放野火,雖不好和太后怎樣,心裡的火卻是一竄一竄的,瞥了皇后那拉氏一眼,微微賠笑道:“太后教訓的是!兒子事忙,原是把冰兒交到承乾宮管教的,亦不料她如此狂悖無禮。雖不養育在兒子身邊,不過‘養不教’總歸是‘父之過’了……”
太后怎麼聽不出乾隆話中言外之意,怕他們夫妻生分,忙打圓場道:“五格格是被你寵壞了,怨不得別人。皇后縱有心管教,也要冰兒聽,她是倒過來頂撞,誰吃得消?皇后管得狠了,又要防著你心疼!”
乾隆只好賠笑道:“太后教訓得是!是兒子疏忽了。”
太后輕嘆道:“我也不是怪你。冰兒有她可憐的地方,我心底裡一想起孝賢皇后,又怎能不疼她?!先你要打她,我就在想,這麼重的板子,不要又像上次似的,傷得那麼厲害可怎麼好?縱是冰兒太不懂事得要教訓,頂不過是戒尺打兩下也就得了。你小時候沒犯過錯?先帝爺那樣的嚴父,有沒有拿大板子揍人?”說得乾隆也笑了起來。太后也是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心裡不知道怎麼疼她才好,不過女孩子最終還是要嫁的,更該為她的將來打算著才是。冰兒也及笄的年紀了,也長大成人了,皇帝也應預備著看選看選那些合適的男兒,為她指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