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循精神抖擻,笑道:“一切都平安無事了。對了,白姬在嗎?”
元曜道:“真不巧,她出去了。”
“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知道。她臨走時沒有交代。”
“這樣啊。崔某還有公事要去中書省,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哦,這些薄禮請笑納,權作保崔某家宅平安的謝禮。”
崔循讓家人將兩個禮盒放下,一盒金銀珠玉,一盒綾羅綢緞,珠光寶氣,曄曄照人。
崔循一邊說著“禮物寒微,不成敬意”之類的話,一邊告辭了。
元曜殷勤相送。
等送崔循離開,回到縹緲閣,望著那兩盒價值不菲的謝禮時,小書生才一拍腦袋回過神來,難怪覺得少了點什麼,崔循沒有把嬰骨笛還來,而且隻字未提嬰骨笛。呃,怎麼會這樣?之前說好家宅平安之後,他就歸還嬰骨笛的啊,他難道忘記了嗎?唔,一定是他忙著去中書省處理公務,所以忘記了。說不定,他忙完公事後,想起來了,就會把嬰骨笛還來了……
元曜這麼想著,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繼續安靜地看書。過了許久,離奴睡醒了,悠閒地晃出來。他看見兩盒珠寶綢緞,問小書生:“這是誰送來的?”
元曜把崔循來過的事情告訴離奴,擔憂地道:“崔大人似乎忘了還嬰骨笛……”
離奴冷笑:“呆子!他哪是忘了還,他是根本就不想還。”
元曜道:“怎麼會?”
離奴反問:“怎麼不會?”
元曜噗地笑了,搖頭晃腦地道:“離奴老弟,你這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黑貓招爪,“書呆子,你過來。”
小書生巴巴地靠過去,“離奴老弟有何賜教?”
黑貓爪鋒如刃,一爪抓向元曜的臉,氣呼呼地道:“臭書呆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才是小人!爺活了一千五百年,從妖鬼界到人界,還從來沒有誰敢說爺是小人!”
小書生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汪汪,不敢出聲。
黑貓跳上貨架,在一面銅鏡前照了照,“世界上有爺這麼正氣凜然的小人嗎?!!”
月色朦朧,夜露凝霜。
白姬回到縹緲閣時,離奴和小書生坐在後院納涼,白姬也坐了下來。小書生將浸泡在井水裡的西瓜撈出來,拔出西域胡刀,斫破碧玉團,千點紅櫻桃。元曜將西瓜放在瑪瑙盤裡,端了上來。
白姬拿起一片西瓜:“今天崔循來過了?”
元曜回答道:“來過了。崔大人送來了許多謝禮,但他似乎忘了還嬰骨笛。”
白姬並不奇怪,嘴角勾起一抹笑:“忘了還?那就算了吧。”
“不如,小生明天去崔府提醒一下崔大人,讓他歸還嬰骨笛?嬰骨笛是不祥之物,只恐崔大人反被嬰鬼所害。”元曜不安地道。
白姬笑得頗有深意:“嬰鬼的力量再強大,也終歸只是小孩子,而且是寂寞的小孩子。他們會將驅使自己的人視作父母,他們渴望寵愛,渴望溫暖,渴望關懷。嬰鬼不會傷害崔大人,哪有渴望父母來愛的孩子會傷害父母?嬰鬼求得眷愛的方式是向驅使人炫耀自己的力量,無所不能的力量,可以為人實現一切慾望的力量……”
白姬的聲音帶著一種勾攝人心的詭魅,元曜心中一驚。
黑貓將頭從西瓜中拔出來,冷笑道:“這就是崔循不還嬰骨笛的原因了。他八成是嚐到了甜頭,想驅使嬰鬼為他做更多的事情哩!人都是一樣,貪婪無厭,得隴望蜀。笨書呆子,嬰骨笛不祥,可是誰在乎?只要慾望能夠實現於朝暮間,哪怕飲鴆止渴,作繭自縛,也有人願意去做。”
元曜道,“小生還是想去崔府,試一試勸說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