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午,媽媽找出家裡最大的一個粗瓷土碗,打發劉臣到老豁牙子家討大醬。劉臣來到一號,老豁牙子先用鹽水給他清洗了傷處,抹上大醬,說:
“孩子,往後你一放學就先到我家來。待我給你傷口上換過新醬後你再回家。”然後給他的大碗裡舀滿大醬,當他端著碗轉身離開時,老豁牙子叮囑道:
“小臣呀,回家跟你媽說,醬吃光了再來端啊!”
“謝謝你,大娘、、、、、、”劉臣的眼淚滴落在大醬上。老豁牙子家的大醬真香啊,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黃豆香味。劉臣忍不住伸出舌頭,猛舔碗裡的大醬,回到家時,碗裡的醬已讓他舔出一個坑。媽媽接過醬碗,先用手指抹出一點醬送到嘴裡,嘗過味道後不由讚歎起來,哦,老豁牙子家的醬是真香啊!
直到這時,劉臣才想起,自己家的醬一直是臭的,怪事兒呀,從前覺得自己家的醬還挺香的呢。從打記事起,每年烀黃豆做醬塊子時,媽媽就開始唸叨,醬味兒隨脾氣,啥人啥味兒。我這人心善,脾氣又好,安分守己,廣結善緣。咱們家的醬呀,還就得我親手釀。不是自個兒誇自個兒,誰家的醬也沒有咱家的醬香。
劉臣活到現在才知道,老豁牙子家的醬是名副其實的香。顯然,這歸功於老豁牙子脾氣好,人緣好。哦,怪不得自己家裡的醬那麼臭,原來是做醬的人、、、、、、
這時,媽媽發現醬碗裡有個坑,突然變臉了,氣哼哼地說,
“這個老豁牙子,討她一碗破醬麼,還不給裝滿,真摳門!小臣,是不是你偷吃了?”張明禮使勁搖了搖頭。
“那你今天就別喝水,看不渴死你這個小雜種!”
這一天,劉臣真就渴得嗓子冒煙也沒敢喝水。從此他落下了乾咳的病根。第二天放學沒敢到老豁牙子家去換醬,因為胳膊上的醬都讓他舔光了。第三天老豁牙子站在家門口把他堵個正著,
“小臣,昨天咋沒來換醬?”張明禮羞得無地自容,
“大娘,我、、、、、、”
“小兔崽子,嘴巴饞是不是,給你當藥用的醬你都偷吃了,怪不得不敢來見我。”
“大娘,你家的大醬太香啦,我、、、、、、我、、、、、、”
“你是餓了吧?哦、、、、、、跟我進屋吧。”劉臣垂著頭走進了老豁牙子家。老豁牙子戴上老花鏡,極其細心地為他清洗傷處,
“小臣呀,大娘不是嚇唬你,你要是想爛死,你就舔吧,反正是你自己身上的醬,你就偷吃吧。我呢,也豁出去了,天天給你抹新醬。”
“大娘,我不敢了。”劉臣覺得自己太對不起老豁牙子了、、、、、、
“大娘,你家的醬可真香啊!”
“什麼人做醬什麼味兒嘛。”
劉臣真的不再偷吃抹在自己傷口上的大醬了。沒過幾天,傷處便停止腐爛,緊接著結痂,剝落,長出新肉。折磨得他死去活來的燙傷終於痊癒了。他劉疤瘌的外號的號齡也有半年多了。在同學當中,他這個外號和“叛徒”一樣,只有賈援朝不叫他劉疤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