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說到這裡,也不知道怎樣措詞好,急忙之
中,找不到一句話,來替代“似乎不便”四個字,只說“似乎什麼呢”。程元貞道:
“是我請,又不是讓他二位請,你有什麼不能去哩?他二位不是和你一樣,都是我
請的客嗎?”朱鸞笙一想,一個人住在旅館裡怪悶的,跟著出去混個半夜也好,自
己這個時候,正是找朋友的日子,也不要太拂了人家的盛情,便道:“好罷,我陪
你吃餐飯,戲我倒是不要看。”她一答應,程元貞立刻逼著到隔壁屋子裡去坐,介
紹之下,那童秀夫有程元貞一層關係,不過如此。秦士狂卻對朱鸞笙十分客氣。談
了一會兒,先是到飯館於裡去吃飯。吃過飯之後,卻由秦士狂會了賬,朱鸞笙一見,
讓位生客會了賬,心裡未免不安,那秦士狂更又進一步,還要她去聽戲。程元貞道:
“我們反正包了一個廂的,你不去,我們不少花錢,你去,我們也不多花錢,你又
何必不去呢。”秦士狂道:對了,況且這時候回旅館會枯坐,也沒意思,除非嫌我
們粗魯,我們就不敢勉強。”朱鸞笙笑道:“這話太客氣,我只好奉陪了。”於是
乎他們一路又去看戲。
這是大家第一次集會,那童秀夫雖然對程元貞說說笑笑,程元貞還是躲躲閃閃。
到了次日,就不很大忌諱,當著朱鸞笙的面,放著膽子又鬧又笑。好在那秦士狂,
知道朱鸞笙的來歷,不敢象童秀夫一樣放肆,不過極力的藉著緣故來接近。一日之
間,他就到這春風旅館來了五六回。朱鸞笙又不是呆子,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論
起外表來,這秦士狂西裝革履,不見得討厭。不過他用對付程元貞的手腕,來對付
自己,這是不能預設的。心想若要自己尊重自己,惟有早早的跳出是非固,搬出這
旅館去。這樣一想,心裡就沒有了主張,算來算去,只有趙姨太太是個好人,她或
者還能替我想點法子。雖然自己借了袁媽二百塊錢,是趙姨太太作保的,但是日期
已久,料她已墊著還了。這個時候會見她,她見我這種狼狽情形,未必還會向我要
錢。主意已定,便到趙家去。
不料一到大門口,那裡的門房認識她,便道:“您不是朱家少奶奶嗎?”朱鸞
笙道:“是的。”門房道:“您大概這一陣子,不在北京,所以不知道,我們姨太
太前半個月,就去世了。”朱鸞笙聽了這話,正是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婦人的
心腸,是容易受感動的,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震動了一下一般,立刻要流下淚來。
呆呆的站在門口,進來是不好,立時走去又覺有什麼事情丟不下似的。正在這個當
兒,老遠的有人喊了一聲“朱少奶奶”。朱鸞笙回頭看時,正是那個借錢的袁媽。
心裡不免說一聲“慚愧,怎樣正遇著她”。那袁媽看見朱鸞笙如蒼蠅見血一般,一
陣風似的走了過來。說道:“朱少奶奶,這是哪裡說起呀,我們姨太太去世兩個禮
拜了。”說時,眼眶子一紅,她手上掀起一片衣襟角,便向臉上去擦眼淚。朱鸞笙
道:“我也是剛剛聽見說。我到天津去了一趟,昨天才回來,一點兒也不知道呀。
這裡太太,我又不認識,我不便進去。不知道你姨太太設了靈位沒有?”袁媽道:
“沒有設靈位呢。朱少奶奶還住在那公寓裡嗎?”朱鸞笙知道她這句話,是有意的。
一定她借的那筆款子,趙姨太太沒還她,現在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