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番本官在此通知在場的父老們,也希望父老們能夠回到家中說與親朋好友,官府此番下鄉,不是為了催科,而是清丈田畝,將鄉間的田土清查出來,以後該誰交的稅,該交多少就交多少,誰也別想把自家要交的稅攤派給父老們。”
朱維寧說的是正理,屯田道是正四品,是知府老爺的頂頭上司,確實沒有給正七品的“芝麻官”打下手,捋袖子下鄉幫著他們擦屁股的道理。而朱維寧後面的話,更是用了最簡單也最容易理解的說辭把士紳放在了百姓的對立面這也怪不得誰,士紳攤派稅賦的事情從來不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此間來了個要為他們做主的,自然也當即就是竊竊私語了起來,甚至音量也越加的大了起來。
眼見著這個四品官兒在此挑唆百姓,全然不似以前接觸過的那些明末、滿清以及齊王府此前派來的文官那般與士紳同一階級立場,反倒是瞅準了要在他們身上咬下一口。顧樞等人心頭大怒,向後瞪了一眼那個已經被推到前排的佃戶,示意其人過來攪局,可也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卻直接將他們嚇了一跳。
“青天大老爺,是顧舉人與我等說,知縣老爺貪了常平倉的存糧,要下鄉逼著我等多交稅賦來填平虧空,叫我等隨他前來把小吏趕回城去的。”
第九十章 重拳(下)
此言一出,人群當即便是一靜。清丈田畝,這事情光是在常州府就已經進行了三年之久,普通百姓只要進過縣城,也都聽那些小吏宣讀過,甚至就連當著抵制士紳和百姓的面宣讀的都有過幾次,在場的一些百姓分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顧家沒辦法在這上面矇騙,因為包括錢謙益在內的不少士紳也接受了清丈田畝,江南士紳並非鐵板一塊,對百姓就算不得是秘密了。眼見於此,他們也只得編個謊言,以此來激起民憤,只要不讓工作隊下鄉丈量,那就什麼都好說了。
此時此刻,眾人的目光聚攏在顧樞的面上,竊竊私語再度響起,卻已經不再是此前的那般,而是直接懷疑顧家在官府和百姓之間欺上瞞下。
竊竊私語的聲音愈加的密集起來,顧樞先是一愣,隨即便跳了出來,大聲向那個聲音厲聲喝道:“你不是本地的百姓!”
顧樞旨在轉移話題,更是要向在場之人暗示此人的話不可信。這是常有的思維方式,當一個人被認定為不能信任的時候,哪怕是他說出的事情乃是人們親眼所見的,其中的一部分也會忽略掉這一點。
對於這等手段,顧樞耳濡目染,自是明瞭。不過,那人卻也不急,當即便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直接拜倒在朱維寧的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小人確不是本鄉百姓,乃是行腳的商人。此番聽了這位顧舉人說官府要在秋稅的基礎上進行加徵,以填平常平倉的虧空,出於義憤便前來湊這個熱鬧。”
商人拜倒一禮,恭恭敬敬的完全是一副升斗小民的做派。在場之人雖是沒人識得此人,但是看竹簍裡的那些小物件,以及身上衣衫的磨損和整個人的氣質,一眼看去也是個行腳商人無異。
“你既不是本鄉之人,又緣何出現在這裡,又是怎地聽了那顧舉人的說辭?”
“回青天大老爺的話,小人是蘇州人士,以販貨為生。今番是蘇州有了些新樣子,便收購了一批運到無錫來販賣。小人的貨大多在縣城裡賣了,就剩下這些,尋思著出城賣完,再收些鄉間的物事回鄉販賣。今天一早,小人出了城,聽著路人的指引到村子裡賣貨,剛賣出去兩件,正巧趕上那位顧舉人帶著家奴和佃戶在村裡聚眾,才會趕到此間。”
蘇州的行腳商人,聽了這個解釋,很多人當即也就都信了下來。明清之時,士紳百姓追趕時尚潮流,無非是兩個所在。其一是皇宮,比如,有一日袁妃著淺碧綾衣侍君,崇禎帝贊曰“此特雅倩”,傳到宮外,一時間,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