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下面的淤泥深不可測、深不可測……”正說著,大順雙手抱著的標杆忽然一歪連人帶杆一齊歪在河中。驚得岸邊的徐大人高聲叫喊:“大順、大順,快游回來,抓住標杆快游回來。”
大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游到岸邊。站在河沿,急得直跺腳的徐大人連忙伸手抓住大順拖上岸邊,心疼地問:“嗆著水沒有?”一面替大順摘去臉上的雜草、青苔,一面從懷中掏出一小瓶水酒,說道:“快,快,喝上幾口。”再看大順身上穿的那個薄薄的棉夾祆“嘩嘩”地往下直淌水,一朵朵爛油似的棉絮綻露出來,經過河水的浸泡,滴下一灘黃濁的汙水。大順的臉色像生薑一樣黃中帶紫,雙目緊閉一會兒,忙不迭地喝了幾口酒,臉色才漸漸復原,可是下巴好像有些不聽使喚,說起話來上牙下牙直碰,連著咳了幾聲,又唾了幾口,感到嘴裡還不淨,弓著腰吐出幾口水。徐大人扶住他,手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大順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想,我這點凍能算什麼呢?在自己所接觸的河工中,徐大人是最清廉的一個了。看其他治河官員的穿戴個個不都是綾羅綢緞,家裡那個擺設,絲毫不比京城的那些一品大員們差不到哪裡去。吃的海參魚翅更不用多說,光是那柳木牙籤,一錢可買十幾枚,也動輒就買幾十枚甚至成百上千。整日無所事事,除了押技遊樂就是賭場豪擲。但大順還是跟著徐大人冒著冷凜的寒風跑完這條河,又跑那條河。
似乎很難說出自己心思的徐大人隨著工作進展,一個又一個疑團不時地縈繞在徐端的心頭。永定河兩岸的築堤稀鬆,沿岸的漏凹處,比比可見,散落著的築堤石塊零亂地堆放在一邊,有的乾脆堆放在河堤上,推倒在河中,不僅不能築堤,反倒影響了水的流速。去年的水毀工程至今無人過問。河床淤積、種種跡象表明,倘遇洪水來時,又是一場慘絕人寰的災難。
“徐大人,我們這是何苦呢?”大順緩過神來,雙手在頭上不停地抓撓著,捋著長辮,一點一點地往地上擠水,接著說,“放著舒適的家裡不呆,跑到這兒受罪,徐大人,您也看看那班當官的,哪個不在撈油水。名為治河,實際上借治河之名,從中侵蝕財物,這幫人巴不得多鬧水患呢!”接著咳了幾聲,脫去沉甸甸的棉襖,噓著熱氣、跺著腳。徐端接住棉襖一頭,兩人一齊使勁,渾濁的泥水順著徐端胳膊肘往下直滴,一股泥藻的腥氣也在風中瀰漫開來。
徐端道:“大順,我看你是不是灰心了,當初你報名來勘河勁頭可大了。”大順拽過棉祆,搭在肩上,並不言語,徐端見狀又嘆道:“好孩子,再喝幾口。河總要有人來治才行,永定河不能再名不符實了。”牽過毛驢,取過驢背上的行囊,拿出一件坎肩,遞與大順,說道:“快,快穿上吧,要是凍壞了身子骨,老爺我還真不知道去哪再找你這樣的人呢!”肚子裡一陣飢腸轆轆聲響傳出來,徐端微微地蹙起眉頭,復又轉身取出一大塊烙餅,掰下一大半,“喏,人不吃飯肚皮響,咱們先吃一點,鋪墊鋪墊肚子。”他遙望前方,來時的山谷愈來愈開闊,視野所及,一兩棵枯死的銀杏遮掩著的那座破廟遙遙在望。大順低著頭,吆喝驢子,瞥了徐端一眼沒有說話,低著頭想自己的心思。
直隸一帶的平原,有許多河。主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