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詩詞歌賦中,所歌頌的朋友之間的思念,我卻也終感受了這種滋味。只是我與他在各自門派中,都身份緊要,難見上一面。我雖然暗中佈置了一番,動用手下的一些人馬,打算待魔教一有變化便再度設計,與他重逢。但想到他的淡漠,我卻又難免覺得,要真正走入他的心,恐怕不知要花多久了。想到此,我便開始與他寫信,動筆時我卻半分不敢涉及五嶽中的事。投其所好,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頭一封信去了半個月,他居然回了過來。雖然言辭中大半是“山門事務繁忙,請恕怠慢則個”之類彬彬有禮的客套話,我卻半分也不惱。來回瞧了幾遍,忍不住心下讚歎,他的字寫的極好。我歷來喜歡書畫名器,他習得是歐體,方正古雅。生宣上的一筆一畫中蘊著劍意,在武林中極其少見,不免令我見獵心喜。望字如面,他的風骨與個性自也顯露無遺。
我這般與他往來書信,自也與師父知會一二,只是我告訴他的是冠冕堂皇的試探藉口。望見師父瞭然與滿意的目光,我忍不住心下暗嗤。如師父這等心中只餘下權術之輩,又親身歷經了昔日正魔大戰,自然是不會相信這傳說中的知音曲和的。而每每念及他那少見的晨光下的眉眼,我不免心中泛起一陣微微的暖意。
我正躍雀企盼重逢之時,師父卻又把我叫了過去,便見一個江湖中二流門派的掌門攜女上嵩山提親,似乎看重了我。但我確明白師父雖有意拉攏他們,在這種事情上,卻絕對不會違揹我的意見。離開大堂後,五師弟問我,覺得羅家小姐如何。
我回憶起那不勝嬌羞,一直偷偷衝著我這邊瞧的女子,忍不住心底泛起嘲意與冷笑,出口便道:“不過如此罷了。還不如他好看。”話一出口,我忽地渾身一震,自心底泛起的涼意一瞬間襲遍全身。在我心底,竟浮現出了那日他帶著暢足與一絲極其淺的滿足的眉眼,反覆流轉,如同入魔一般,怎麼也消不去。我只覺得渾身發冷,在我心底,竟然把他……把他……與這種事作比。這……
五師弟卻好奇又揶揄得道:“喲,不知大師兄可是瞧上了哪家的女兒?”我臉上的笑容早已僵硬在了那裡,心裡頭亂成一片。我怎麼可能對他起那種心思,他與我一般俱都是男子。我不過是把他當作生平知己,對,知己而已……
然而,又怎麼會有知己與朋友,會生出那種獨佔的心思,又怎麼會忍不住時刻唸叨起他。我踉蹌得回到房中,靠在牆上。我閉上眼。每每收到他的信,我心底的那絲小小的歡暢,莫非不是僅因我與他相交之誼。而想到他時,我卻又忍不住想到那日他望著我的清冷眼眸,與他付諸與我的信任。左冷禪,不準想了,停下!但這命令絲毫無用。我生平一向傲然的自控能力,在這一刻都失去了作用。我狠狠捶了一下牆壁。
手上的疼痛,卻怎麼也比不上我內心此刻的惶恐與一陣陣窒息。我的心中一下子佈滿了慌亂,一下子又浮現上因想到那道水珠緩緩劃過如玉面龐的畫面而升起的火熱綺念,在我的心湖中不斷來回翻滾。滾燙與冰冷夾雜著,沖刷著,直匯聚成要命的戰慄。我對他……不,這是錯的……這不可能……這,這不過是片刻的迷戀而已。我絕不可能對一個男子生出這種難堪的心思,這種稱得上褻瀆的念頭。我是嵩山派首徒,他是華山派首徒,都是下一任的掌門——
我睜開眼,額頭抵著牆壁。忽然發現汗水已然浸溼了後背。我一手撐著牆,怔怔發呆,空氣裡寂靜得很,又隱隱有些燥熱。那絲最不堪的情緒,似乎已被壓制了下去,卻又分明不曾遠離過。那肌膚的觸感不知如何,那眉眼若柔和下來,不知又是怎樣的風景……我又驚又懼,顫抖了起來,卻偏偏寸步難移。隱隱得,我覺得我正滑入一個深淵,一切將脫離掌控。這欲|念一起,怎麼也消不掉,但我想逃離,想擺脫,卻偏偏又想沉溺,想放縱。這兩種情緒在內心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