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樣。”
幫她撐著身體的那人忽然手臂一僵。
“別讓我為難,”她垂下頭,有氣無力地小聲啜泣,“太苦了,我不想再吃藥了,以後都不要了。”
那人終於放棄了。
他收走了藥碗,離開內殿。
他走到外殿撫琴,奏的便是柏逢舟每日為她安神的曲子。
殷靈棲用罷藥,便該歇下了。
琴絃撥動,第一聲傳出時,她忽然睜開雙眼。
她視野模糊,根本辨不清人,但——
但她一瞬便聽出了那不是柏逢舟的琴聲。
殷靈棲沒拆穿,她什麼也沒說,背對著外面,臥進衾被裡。
殿外風雪又是一年。
簷下大雪落,得我寸心生。
這樣的日子慢慢過著。
誰也不出聲打破現狀,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面上的平衡。
柏逢舟會在白日裡過來,按時向公主稟報朝堂間的風聲與動向,閒暇時也會講解她所感興趣的詩書學問供以消遣解悶。
夜幕降臨後,入殿之人便會悄然更換。
“殿下,”擦肩而過時,柏逢舟沒忍住,終究還是叫住了蕭雲錚。
“殿下當真相信人有前世今生麼?”柏逢舟問。
“不信。”蕭雲錚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柏逢舟微怔,朝簾幕遮掩著的內殿望去:“那麼……”
“我從不信奉鬼神之說。”蕭雲錚卸下佩劍的同時也卸了那一身殺伐氣。
“戰場上生與死沒有距離,與其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不如握緊自己手中的刀劍。”
蕭雲錚不信虛幻無實的說辭。
琴絃顫動了一下,音色沉悶。
他收回手指,冷聲道:“我只是信她,僅此而已。”
“今夜之後,我不會再過來看她。”
柏逢舟走到殿門前,忽然被這一聲釘住了腳步。
他猶豫著問道:“殿下要走了麼。”
“我不希望她有遺憾,不想她的一生只剩仇恨,她的人生應當屬於她自己,而非前世遺留的執念。”
蕭雲錚停頓許久,終於選擇了成全,“如若真有來生,我忘卻一切,又做回了那個同她針鋒相對、讓她討厭的蕭雲錚,你得記住,早一點去到她身邊。”
柏逢舟訝然,倏地轉過身:“為何是微臣……”
“因為她信任你。”蕭雲錚起身走到他面前,“她肯將一切說與你,便說明如今你才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他抬腿朝殿外走去。
“殿下!”
柏逢舟情急之下追了出去:“昭懿公主為臣洗清冤屈證明清白,於柏某有知遇之恩,臣欠公主許多,這是臣應當償還的。”
他望著那道佇立在風雪中的背影,緩緩開口:“可殿下呢?”
可你呢,蕭雲錚。
你不欠她的。
蕭雲錚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步履未停。
茫茫雪海中,他自嘲地笑了一聲,透著淡淡遺憾:
“緣分之於我,似乎總是棋差一著。”
有些事無關虧欠,不需要權衡利弊。他不在乎值不值得,只需一句願不願意。
“殿下!”柏逢舟扶住門框。
“回吧。”
回應柏逢舟的是一聲平靜的提醒:“再有半炷香的功夫,便又到她甦醒的時辰了。”
他聲音極輕,融進呼嘯的風聲裡。
柏逢舟立在簷下,望著漸行漸遠消失在大雪裡的人影,以君子之禮傾身三拜。
隔著簾幕奏琴之人又換回了柏逢舟。
殿外風雪正盛,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