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到來之後,南楓終於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她在月溪宗沒有親近的人,一直隱藏著真實的情緒。那些負面的心思堆積成山,幾乎要將她壓垮。
沈由的喪禮期間,方渡始終在場,幫忙操持著各種儀式。
如今他做起這些事來,已稱得上得心應手。
不過他並不想要這種本事,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在乎的人都能平平安安活著。
沈由正式下葬的那一天,南楓眼淚已經完全哭幹了。
她安靜注視著沉重的棺槨,被四個弟子抬著,緩緩落在深坑之中。
一鍬一鍬的土,將沈由的棺材掩埋。
周圍的弟子發出輕輕的啜泣聲,南楓卻一反常態。
沒有說一個字的,也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有人藉此說她冷血,南楓也無心去反駁。
她和沈由年少相識,共同走過了數十年的光陰。他們之間深厚的情誼,不是外人所能非議的。
南楓表現得如此鎮定,別說方渡,哪怕是置身事外的石掌櫃,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時他們還在月溪宗逗留。夜裡睡不著的那個反而成了石萬。
秉燭夜遊,他前去尋找方渡。果不其然,方渡也沒有就寢。
兩人坐在院子裡的水池邊餵魚。
方渡餵魚,一顆接一顆地扔魚食。石掌櫃遠比他大方,都是一把接一把地丟。
水裡的魚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怎麼回事,到最後都跑去了石萬那邊。石掌櫃為這小小的勝利洋洋得意,直到方渡突然沒收了他所有的魚食,並且和他換了個座。
“……”
石掌櫃嘟囔一句小氣,還是老老實實跟他換了地方。
他也不餵魚了,本來就沒有多少閒情雅緻。
“南楓如今要怎麼辦呢?沈由亡故後,我看她也沒有多少心情留在這裡。”
石萬提起這件事,方渡不由地回想起不久前他和南楓的對話。
“當年沈由還在的時候,我總是慫恿他出山去玩。月溪宗這裡太悶了,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有自由可言。
那時沈由總是笑著答應我。說他選出新的傳人後,就帶著我縱情山水,從此不過問人間事。”
南楓回想著當年夫妻談笑的畫面,眼睛微微彎起,露出懷念的神情。
可惜現在,故人不在。一切都空了。
“關於未來的事,我沒想太多。只想著……先把沈由的喪事辦好。”
說到這裡,南楓轉頭望向方渡。
“若是將來有朝一日,我在這江湖混不下去了。先生……可還願意收留我?”
她的語氣看似輕鬆,其實心裡也沒有底。沈由離去後,南楓的性格在一夜之間變化很大。
方渡看穿她的顧慮,嘆息一聲。
“小楓,從何時起,你與先生說話,也要這般客氣了呢?”
南楓一聽此言,眼淚又要落下。
她現在受不得旁人不帶任何私心的好意。沈由走後,她寧願將自己的心徹底封閉起來。
然而方渡告訴她不必勉強。
她永遠有一條退路。
如今石掌櫃問起南楓的事,方渡也只能回他一句:“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就要看她自己如何選擇。”
南楓不是當年那個活潑任性的孩子,不需要別人教她怎麼做。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最終,南楓還是決定留在原地,守著沈由的墓。
她和沈由沒有後代,宗主之位就要在現有的弟子中選出。堂主們催促許多次,南楓也沒有做決定。
有人說她目光短淺,有人說她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