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驚,一挺身從被褥裡坐起,直愣愣地看著那道寶藍色的身影跨進了二門。“哦!”我捂住了嘴,驚喜得說不出話來。
他瘦削的臉頰凍得微紅,星眸微眯,顯出幾分醉意,薩爾瑪在他身後捧了他的斗篷,悄悄地向歌玲澤打手勢,歌玲澤隨即會意,笑嘻嘻地給皇太極和我行了跪安禮,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房內燻著香爐子,我知道他素來不愛聞這種女兒香氣,正想叫住歌玲澤,他卻突然往床沿上一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今晚不用處理公務,父汗準了我的假,三天……”他扭過頭,含笑看向我,“我有三天的時間可以陪你堆雪人!”
我這時才真切地感覺出他恐怕當真醉了,平時的皇太極絕不會露出這種頑皮的表情。這讓我彷彿又回到了他少年之時,回到那段無拘無束的純真時光。
“醉了?”我掩唇輕笑,“不是說要鬧一宿麼?怎麼這會子卻又跑了來?”
“見著我不高興?你不想我麼?”他側過身,目光灼熱地投在我臉上,逼得我臉頰莫名一燙。
“悠然……”他忽然飽含深情地喚了我一聲,我滿心歡悅,柔柔地應了一聲。四目相對,他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頰,我下意識地往回縮。
雖然面上的燙傷疤痕經過這麼久的調理敷藥痕跡已經很淡,但它總是以一種明顯的瑕疵姿態存在著,無法磨滅。我雖然不會介意這張臉孔的美醜,但是我卻無法不去在意皇太極心中的觀感。
“最近你的氣色越來越好了!”他忽然一笑,縮回手去,臉上沒有一絲不悅。反順手將我滑落至胸口的棉被重新拉高,柔聲哄著我說,“睡吧,等明兒天亮,我陪你到院裡堆雪人!”
“嗯。”我滑下身子,將自己埋進被窩裡。
他撩著我的長髮輕輕放置在枕上,然後替我掖緊被子,“那我也去歇了……難得睡這麼早,還真有點不大習慣呢。”說完起身,慢慢走向外間暖閣。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我忽然不忍再看,心酸地將臉偏過,深深地埋進被褥內——皇太極和我,註定無法有太多親密的接觸!我倆之間,如今純粹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愛戀,我不知道這樣的狀態還需要維持多久,如果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八年、十年……那對於皇太極而言,實在是太苦了。
何況,暫且撇開他在生理上是個正常男人不說,僅僅作為大金國四大貝勒之一的皇太極,若是想順利地取得汗位,子嗣後代必將成為一個重要的晉身條件。其實現今統觀大金國內政,四大貝勒之中,皇太極不過位於最末。
雖然他以一個自幼喪母、無兄弟姐妹扶持的阿哥,能夠爬到如今這個位置,已是奇蹟,但就大金國未來儲君之位而言,仍是機會渺茫。只因在皇太極之上,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論身份地位軍功,無論哪一個的條件都要比他優越甚多!如果再在子嗣香菸上落後於人,那他的儲位之夢,要想在競爭對手中後來居上的機率幾乎就成了零。
我揉著發疼的眉心,不由得心煩意亂起來。出於私心,我絕對無法容忍自己心愛的男人與人分享,甚至每次想起他另有妻妾時,總會一陣彆扭,往往寧願自欺欺人地選擇忽略遺忘這個事實。然而……於公,我又實在負累他太多。他是未來的清太宗,是大清的開國皇帝,如果因為我這個應死卻未亡錯落時空的靈魂而攪亂了他原本的命數,令他最終無法實現他的偉大抱負,那我當真會愧疚自責一輩子……
這個惱人的問題困擾住了我,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宿,只覺得心神倦乏,煩擾不堪,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兩全之法。
朦朦朧朧地聽到遠遠傳來更鼓梆響,竟已是四更,意識這才漸漸放鬆,只覺模糊間碎夢凌亂,一夜悶咳不斷,汗溼衣襟。
天命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