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他們,又不能讓他們上手,上了手你們以後怎麼上臺唱戲?妝殘了的自個兒
掌嘴,奔狠裡打。
於是在拂曉的微風中響起一片噼噼啪啪的耳光聲。
日本人波多野乾一關於梨園行狀的書中寫道:“……二瑣逝後,大瑣之家計不如意,家道益衰。裙姊遂入朱姓之門,(朱氏)彼時在韓家潭經營雲和堂私寓。自此始名蘭芳。”
裙姊,即梅蘭芳。
梅蘭芳曾是地處韓家潭的雲和堂的一名美少年。
根據更正式的說法:“遂典蘭芳於雲和堂私寓為弟子。”典:賣也。日後由京僚文博彥同藝術贊助人馮耿光一同出資,才使梅重得自由身。此是後話,不提。
說起來,朱家的小兒子,算是梅蘭芳的師弟。書載:“蘭芳少時,性極馴良,雖大家閨秀,亦不如彼之溫婉,朱××者,師弟也,屢虐待蘭芳,然不少忤其意,孜孜焉勤其所業。”
“不少忤其意”,就是忍無可忍,還得忍著。
蘭芳,把掃帚拿來。師弟剔著牙說。
掃帚拿來了。
我改主意了,放回去吧。
放回去。
不是讓你拿掃帚來嗎?
又拿了掃帚來。
師弟笑了。早上你不是掃過院子了嗎?我倒忘了。
掃帚又放回去了。
你沒瞧見牆根兒那兒那麼些樹葉子嗎?掃啊。
梅蘭芳站在師弟面前,盯著他看,直到眼裡有了淚,才說——
哎。
掃了地,拿著一枚琥珀色的酒杯,火一樣地在手裡握著,走到華燈初上的屋門口,聽著裡面的巧笑與狂呼,被師弟攔住——就你,也配陪酒。
於是梅蘭芳在煙月籠梨花的春夜,獨自坐在四合院廊中的坐凳上。室內的人一時靜下來,一縷柔笛緩緩吹起,一隻短嘴的鴿子落在梅旁,梅用手趕它,它倒不飛,顯見得是失了群的。
師弟走出來,鴿子方才飛了。叫你吶。師弟說。
梅走進紅燭晃來晃去的室內,師弟輕輕拍了拍胖胖一位爺的膝蓋。
坐這兒。
梅站著。不動,然後走到爺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支起手在腮上。望著爺。
算了,算了。爺笑著說。
師弟在走廊上打了梅一耳光。
你倒有主意,給臉不要臉。
您說得,沒錯。梅說。——不知是說有主意,還是說不要臉。
頭一回跟郭逋仙搭話之前,梅蘭芳已經見過他好些回。打扮上,該是個貴介子弟,卻弄不明白他做什麼總是站在衚衕對面的門洞裡。晌午去戲園子的時候他在,晚上從戲園子回雲和堂他還在。
您,等人呢嗎?梅獨自一人時終於忍不住問。
等你吶。
可我不認識您。
我認識你不就得了。
等我幹嘛?
我偷了我爸爸三塊大洋,想請你吃致美樓。
為什麼?
我看過你的戲。我喜歡你啊。
致美樓。郭逋仙從擺滿了菜的桌上端起酒杯——
來,幹一個。
你才十幾啊,就喝酒?
十三。你在雲和堂不喝嗎?
那不一樣……
所以才請你喝。你多大?
十二。
梅蘭芳,我喜歡你。
酒喝了,外邊卻鬧起兵變來。啪啪地打槍。郭逋仙拉著梅蘭芳跑上致美樓頂層的庫房,就在那兒,兩人抱著,睡了一夜。
昨兒晚上我抱著你,是把你當成臺上你演的小姐啦。你呢?
把你當成我的朋友。除了你,我沒有朋友,還有,你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