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配殿,剛好碰見皇帝穿著藍緞面鐵葉甲跨進門,待她走近輕福下身,伸手撫撫她帽心兒的紅球,終是沒忍住,牽唇調笑道:“這是誰家爺?這麼俊。”
盛苡白他一眼,提了提帽簷兒,連聲問:“萬歲爺在這做什麼?什麼時候閱兵?不是今兒嗎?這身衣裳真合身,您在哪兒找的?狩獵時穿正好。”
皇帝挽著她額角的碎髮,一一作答:“欽天監定的是後兒,這兩日先做預演休整……”說著壓低聲,湊近她耳語:“朕抱過你,知道你穿多大的衣裳。”
盛苡臉上開了胭脂鋪,一瞬濺滿了紅粉兒,要走被他攔腰阻在門邊不讓道。
“什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膽敢在貞嬪娘娘宮裡搞斷袖兒?!”
兩人被抓了現行兒,一個驚慌,一個驚怒,俱向門外看去。
階下一夥人揮拳舞袖,一副捉拿犯人歸案的架勢,慢慢地看清那二人的樣貌,一個個垮了肩膀,傻愣在原地呆若木雞。
小六子忙跳下階,呼著眾人往外走,“哎呦!好爺們,您們怎麼不打個招呼就來了?走走走,奴才帶幾位上外頭玩兒去。”
盛苡回過神,忙蹲個身道:“謝萬歲爺恩准,奴才這就告退了。”
剛跨出門檻,被他厲聲喝止,“站住!走哪兒去?朕恩准什麼了?”
盛苡聳了聳肩膀轉過身,見他眉眼間怒火中燒,暗道不妙,不會是昨晚兒上喝大了,答應她的話,今兒全給忘了?就提個醒兒道:“萬歲爺昨兒晚上答應奴才,準奴才今兒去跟大貝勒一起狩獵的。”
階下一人吆喝,“天子一言九鼎,不能賴帳!”小六子驚叫道:“好爺!您別再火上澆油了。”皇帝一大清早地起床奔去御馬廄選馬又奔回來,就為等著盛苡去狩獵,臨了好事兒被人給劫道了,這心裡頭能樂意嗎!
皇帝一甩盔袍坐下身,瞪眼看向門外,“豫老三!你給朕過來!”
允竼啊了聲,一瞧那磨牙吮血的樣子,嚇得兩腿兒直抽抽,顫顫巍巍進了門,打一千兒,灰頭土臉地道:“允竼跟皇上請安了。”
皇帝壓下聲問:“罵朕是斷袖,責怪朕出言反悔,你爹都沒這麼大的膽子!朕看你是欠收拾,明兒就回京上善撲營裡報到,你不是能麼,那地方有你出頭的時候。”
允竼一聽,懼得直打擺子,嗚呼討饒道:“皇上,您是侄兒的親表叔,不能把侄兒丟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說著覷眼瞥向盛苡。
她原本就覺著皇帝不佔理兒,這會兒就挺腰求情道:“萬歲爺消消氣……”
“朕還沒跟你算賬!”皇帝降了降語調,胳膊恨恨架在案子邊,偏過頭問:“仔細想!昨晚上,你怎麼跟朕提這事兒的?”
盛苡盯著他的側臉,略回想了下,壯著氣兒道:“奴才問您,今兒奴才想去狩獵,您能同意嗎?您說成……”說著說著氣焰就頹了下去,再看眼皇帝的打扮,才漸悟過來,是她話裡沒講明白,才使得皇帝誤會了,以為是她要他陪著去狩獵,他答應,也照著準備了。
案子審清楚了,她成了主犯,還順手兒坑了一幫人,剛打算張口認罪,皇帝起身一甩袖,跨出門殿就出了二門,嚇得大貝勒直往小六子身後躲。
允竼只知道自個兒好日子到頭了,臉面骨氣也不要了,淚汪汪地就嚎了起來,“貞嬪娘娘捅得簍子,您得救人吶……”
盛苡亂糟糟一番點頭就跟著追著出門去了,大宮門外,皇帝立在兩匹黑馬前,背影僵冷成一條石碑。
她悄悄走近喊了聲“萬歲爺?”,皇帝探手正著馬鞍不搭理她,她又喊了聲兒,人還是不應。
盛苡繞到他的側面,牽了牽他的胳膊袖道:“是奴才的不對,沒能理解您的一片苦心,您大人大量就饒了允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