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和四哥的無疾而終,和君子樓上那場舞劍的送別,銀止川心裡又有些若有所失。
她回到了鄉下,大概會在未來哪個時候,和一個陌生的鄉野男人成婚罷?而後餘生都和「銀止行」這個名字再無關聯。
「別想了。」
察覺到銀止川的失神,西淮淡聲說:「這世上總是離別多過團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正追究起來,都是很淺薄的。」
「浮雲聚散,遲遲歲月,聚在一起的時候,哪怕吵架,失去之後回憶起來,或許也會淚流滿面。」
西淮有時候,總會說出讓銀止川暗自一驚的話。
他不知道有過多麼痛的體悟,多麼哀傷的記憶,才能把人世看得這樣透,這樣明白。
「你……」
銀止川張了張嘴,西淮卻略一擺手,在他說話之前,示意自己沒關係,淡淡地斂起眉眼,繼續往前走了。
候尚的住所在墳地的外邊緣處。
銀止川和西淮一路走過去,都很荒蕪,一個人影都沒有。
看著這些新新舊舊的墳冢,西淮又想起銀止川早前說過的死同穴的話。
他從來不是怕死的人,但是自從銀止川那天說過之後,西淮竟然有些暗暗地期待死亡。
「這裡就是姓候的那小子居住的地方?」
走到一個只用幾片木板和防水布搭就的窩棚前,銀止川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西淮也看著這樣一個簡單到近乎寒磣的居所,略微蹙起眉頭。
不怪乎他們二人猶豫,實在是眼前的棚屋太過簡陋。
大概就半個馬廄大的地方,裡外凌亂地鋪著茅草。遠遠的站在門外看去,屋內流浪漢似的窩著幾片爛布片。
一塊腐蝕得差不多了的木板掛在鐵軸上,搖搖欲墜,勉強算是個門。
「他有那樣多的金條……為何不去買棟好點的宅子,要窩在這裡過畜生似的日子?」
銀止川默了半晌,嘆為觀止說。
他自認從前行軍打仗,留宿過不少環境惡劣的地方。但是此刻看到寧可把錢拿去賭坊輸掉,也不改善改善自己居住環境的候尚,才感慨於自己對人的忍耐力還是瞭解太少。
「也許有什麼原因吧。」
西淮蹙了蹙眉,他注意到候尚窩棚不遠處,似乎還有一個很新的墳冢,但是沒有碑。下意識說:「走吧,靠近一些看看。」
這裡荒郊野外,除了孤冢什麼也沒有。候尚也不在家裡的樣子。
除了野鬼,大概沒有什麼具備攻擊性的東西。
西淮作為一個從不信神佛鬼怪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準備靠了過去——
「小心……!」
然而就在他邁出步伐的下一秒,銀止川就倏然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將人往後一拉——
只聽「咻——」的一聲,方才看起來一派平靜的地面突然抽出了數十根麻繩,尖銳地帶動著鐵刺。樹葉泥土簌簌而響,銳刺從四面八方朝西淮攏了過去!
萬幸銀止川拉住了他,這往後的一退成了至關重要的躲避,如果再晚一秒,西淮必然就被這些陷阱扎進了腰腹!
「嘶……」
西淮的白衣被劃破了,他有些餘驚未消地在銀止川懷中輕輕低喘。
「傷到了沒有?」
銀止川慌忙察看他的情況,西淮搖了搖頭。
然而沒傷著是一回事,企圖對西淮動手,是另外一回事。
原本一直吊兒郎當不怎麼上心的銀止川臉色慢慢變了,他腳尖一點,挑起一根樹枝握在手中,慢慢地攥緊了——
「出來!」
出來現身是自然不可能的,但是作為回應,候尚啟動了更多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