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期瘦了很多,一襲白衣藍襟藍腰帶鬆鬆的,神情很是恍惚,不掩愧疚:“將軍,不知道容越,現在如何。”
遲衡悶悶地喝了一口茶:“不要緊,很快就能追到。”
二人默默相對。
莊期的眉間如有陰霾籠罩,衣袖的胳膊肘有泥跡,鞋子也是髒的,渾身如罩著一重灰塵。遲衡想了一想,正色道:“莊期,那天訓你是因為我太著急了,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出去找容越,丹陽闕詭士很陰險很狡猾,再把你丟了我非要氣死不行。”
莊期沉默不語。
遲衡無奈握住他的手:“你的臉色不好,病了嗎,不要硬扛著……你,唉,你讓我怎麼說好。”
莊期心中有愧。
知道他又想得多了,遲衡將他輕輕擁入懷中。
莊期難得溫順,偎在遲衡肩頭,渾身無力,聲音沙啞憔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和容越交換,讓我被俘,他好好的,我知道你怪我……”
遲衡拍了拍莊期的後背:“都說了,那天我是遷怒,無心。打戰哪有太平的時候,這種事常有,哪能怪你。”
莊期喉頭哽咽。
遲衡撫摩那突出的蝴蝶骨,心生愧疚:“怎麼忽然瘦了這麼多?別像天塌了一樣,這不是一直在找嗎,容越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呀,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著急就胡說,沒有真的怪你的意思。你的主意很好,奇戰本來就冒風險,我若是容越也會去的!”
莊期不說話。
“別皺眉了!從現在開始,跟在我身邊,咱們一起找。丹陽闕的詭士也是人,沒有三頭六臂。”遲衡有一句每一句地安慰著,不多時聽見莊期的呼吸漸漸勻稱了,輕輕扶來一看,竟然睡著了。
這可是站著的啊。
遲衡哭笑不得而後心裡泛酸,想著要不要抱過去。才一動,莊期又驚醒,茫然地看著遲衡,又難堪地垂下睫毛,遲衡劃了劃莊期的眉毛柔聲說:“我抱你去睡一會兒?”
莊期閉上眼。
等將莊期抱入帳中,卻又有新的麻煩。莊期心中有事,焦急不安,睡覺就淺,擁著還能很快睡著,一旦離開就驚醒了。遲衡很心疼,遂將他摟在懷裡過了一夜,少不了說了許多安慰的話伴他入眠。
說來也奇怪。
寬慰著寬慰著遲衡自己反而先解開了心結,又理出了一些思路。
多日沒有閤眼,莊期這一睡竟然一直睡到太陽高起,睜開眼,見自己躺在遲衡懷裡。
莊期想起之前被遲衡狠狠訓斥,容越又生死不明,他一個人絕望地找了又找,甚至在遲衡領軍離開後,還不甘心地深入星鶴道里頭去找,好幾次遇上毒蛇幾乎把命送了,依然沒有任何線索。昨日也是實在累極了,失魂落魄,想起往日種種,絕望之際冒然跑到遲衡這裡,沒想到遲衡卻異常輕和地安慰他,擁著睡了一晚,是自容越失蹤後唯一睡實在的一個晚上。
這種依偎的溫暖,真讓人眷戀。
莊期慢慢起身凝望遲衡。
遲衡見他醒了,眸子有了神采,臉上終於有了血色,遂微笑捏了捏自己的手臂:“這一覺睡得如何?”莊期好不好不知道,反正他的手臂都麻得不像話了。
莊期羞赧不已,正琢磨怎麼回答。
遲衡上前飛快地在他眉間親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臉頰:“我的那些氣話你都別當真……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容越還沒尋回來,別你又想不開了,你們一個一個非把我折磨死不可。”
莊期鼻尖一酸,臉卻慢慢紅了。
遲衡沒敢再逗下去。
莊期出門去,晨曦正好,萬物皆新。恰這時宇長纓過來,面露驚異,目光掃過莊期的衣裳。莊期下意識低下頭看一看,衣裳齊整並無不妥,心才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