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珠子猛地掉下來,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程銳看著她瘦瘦小小微微發抖的身體,說:“我要想想。過兩天再跟你說。”
“唉?”她抬頭,睜大了含著水汽的眼睛。
程銳不喜歡見別人哭,從兜裡掏出手帕給她,垂下眼睛說:“我先走了,再見。”
少年轉身騎著車就走了,騎得太快,校服外套被風灌滿,呼呼吹起來,在後背形成一個巨大的包。
錦川還是冬天。有些冷,天黑得早,已經呈現出深沉的藍色,低低壓下來,包裹著整個小城。
☆、曖昧不清
“下雨天,晴天和陰天比起來的話,你喜歡什麼天氣呀?”“陰……陰天。”“啊,我也是耶!”——《歲月的童話》
並不討厭章淨。因著個子矮小,又不愛說話,程銳在班上的朋友不多,她也許是一個。程銳回想她的告白和發紅的臉頰,忽然意識到那句“想想”,說不定只是逃離窘境的藉口。
在不願面對的事情前,逃跑似乎成了本能。程銳停好車,走上逼仄的樓梯,不禁有些懊惱。如果直接拒絕就好了——但她那副樣子,聽到拒絕一定會哭吧?——依舊是藉口罷了。他為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樓梯太窄,迎面有人下來,他沒顧上是誰,只是側身貼著牆,卻聽到那人聲音:“剛放學?”
程銳愣住,看向他。
春節後便沒有見過面的父親,面色蒼白,正望著自己。
被他瘦高的身體擋住了視線,程銳退下幾個臺階,悶悶應了一聲。
邵為均似乎並不意外他的躲避,走下來,抬手摸摸他的頭髮,說:“你媽今天去進貨,晚上跟我回家。”
“我自己住。”
“聽話。”
“作業多,我不過去。”
“那是你家。”
他語氣平靜,程銳卻有些害怕,仍執拗道:“我自己就行。”
邵為均斂眸看著他,沉默片刻問:“你就這麼怕我?”
“沒有,因為作業……”
“帶回家做。”邵為均說,然後一個人向樓下走去。
程銳看著他背影,校服下的手指攥緊又鬆開。他已經走進院子了,停在花壇邊抽菸,沒有再說話。程銳站在二樓轉角,望著父親,等他一支菸抽盡,將菸頭踩熄之後,才腳步踟躕地下樓,走去他身邊。
邵為均拉拉他的衣領,往外走,說:“晚上去吃炒菜,吃完了回家,你再寫作業。”
程銳沒說話,低下頭落後他半步,踢開腳邊的石子。
一路無話。到了飯店,邵為均點了兩菜一湯,問程銳有沒有想吃的,見他搖頭,又點了可樂。服務員一走,兩個人相對而坐,又是無話可說。邵為均取了支菸,打火機點不著,每次都是啪啪兩聲,他點了好幾次,才冒出火光來。抽上煙,他微微眯起眼睛,對程銳說:“你媽說要離婚。”
“嗯。”
“你跟她?”
程銳沒說話,看向窗外。
邵為均吐口菸圈,說:“跟她跟久了,學得像個丫頭片子。”
程銳不知怎樣接話,桌下的手指絞在一起。
“她非要離,我沒辦法。就是你得知道,你一輩子是邵家的人,就是改姓程,也是我兒子。”
程銳看向他,說:“我知道。”
“你知道……”邵為均笑笑,長長嘆了口氣,靠向椅子,“你知道啊……程銳,我是你爸,你知道?”
程銳說:“我知道你是我爸。”
邵為均淡淡地說:“天底下也就你一個兒子,敢說要老子死了,你還是知道我是你爸?”
身體登時繃緊,程銳不敢看他,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邵為均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