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煙掐滅,說:“怕什麼,我喝醉了你都不怕,現在怕什麼。”
程銳仍是默然,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力氣。
這時候上了菜,邵為均給他遞筷子,又夾了肉片,說:“我是你爸,你怕什麼,我還能吃你……算了,你從小就沒跟過我,愛怎樣怎樣吧。”
程銳一個勁吃飯,如坐針氈。
“你以後跟你媽過,我給你生活費,一個月一百塊,給到十八歲。以後你想跟誰了,自己選。”
“嗯。”
邵為均吃了兩口便放下碗,靜靜看著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嘆氣道:“你媽愛哭,脾氣不好,你多體諒她。她賣衣服累,你去幫幫忙。”
程銳說好,一頓飯吃得並無滋味。
從飯店出來,邵為均忽然問:“那個姓姜的,是不是總往家裡跑?”
程銳先是一愣,才知道他說誰,便說:“他很忙,沒來過。”
“你媽說你挺喜歡他。”
“沒。”
“那種……算了,我說你也不聽。他對你挺好?你今天不回家,是想住他那兒?”
姜徹最近活不多,常常在家,程銳確實想過去,這時候只得說:“沒,他不在家。”
邵為均沒答話,等兩人走到路口,他站住,摸摸程銳頭髮,從兜裡掏出一張五十遞給他,說:“你也不想回去,自己走吧。”
“我用不上錢。”
將錢塞他口袋裡,邵為均說:“路上慢點。”
程銳看他一眼,點點頭,往家裡走。走了十幾米,他回頭看,邵為均已經不在了。
他揉揉眼睛,加快速度,朝家裡跑去。
姜徹開門,看到少年撐著膝蓋彎下腰,氣喘吁吁地站在外頭,笑話他:“你被鬼追了?”
程銳凝神注視他的笑容,說:“他們離婚了。”
姜徹驚訝,問:“你沒事吧?”
姜徹今年二十三歲,略微駝背,相貌也不夠英俊,一個人住在租來的十平米房間裡,沒有錢,沒有女朋友,沒有金光閃閃的未來,即使是在封閉的縣城裡,現有的職業也在走向沒落。然而——
“沒事。”程銳說。
口袋裡的五十塊錢被揉成一團,包裹著某些未嘗宣之於口的情緒,將褲兜頂起一個突兀的包。如同“父親”對於他的生命。他不喜歡邵為均,甚至怕他,逃也似的跑回來,看到姜徹的一瞬間,心裡的緊張便洩了氣。
別人看來也許一無是處的姜徹,是更加重要,更令人安心的存在。
程銳並不想原諒邵為均,那讓他有種背叛姜徹的感覺。
儘管臨別時父親站在人群裡模糊的身影讓他生出說不清楚的愧疚來,但他將其竭力壓制了。不能因為他一時的軟弱退讓,就忘記過去十幾年來的恐懼和恥辱,少年固執地想。
姜徹看他寫作業,佔了自己小半張床,說:“沒事就好——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他說完,一屁股使勁坐床上,見臭小子筆尖一歪,在作業上劃出一道淺藍,又笑道,“還真把我這兒當免費賓館了。”
程銳說:“不想待在家裡,悶。”這話有大半真實,餘下的倒有些撒嬌的意味,是程銳多年來屢試不爽的經驗積累,將其中精髓拿捏得恰到好處。
姜徹果真閉了嘴,兩手按著床單,輕輕站起來才鬆開,說:“回頭把你學習桌搬過來,我還能當茶几用。”
程銳說好,又想,不需要父親,根本不需要。
夜裡兩個人擠一張床,拉燈後,程銳翻了幾次身,忽然問:“哥,要是有個人,你以前恨他,他卻突然對你好了,你會怎麼辦?”
姜徹眼皮直打架,隨口說:“我又不是傻子,打我一頓再喂個糖就忘了,就是狗被打一次還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