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正想和身邊人商量,眼睛一覷不由一怔,咦,身邊這年輕官員,咋不太認得?轉頭又看看右邊,咦,這位也不識得。
百官上朝很早,大殿又暗,先前進來的時候,按列排班,誰也看不清誰,此刻才模模糊糊看到臉,忽覺陌生。
“兄弟是從翰林院調過來的,昨天剛進御史臺。”左邊那年輕官員悄悄道,“大朝會第一次參加,竟然就遇上這事,老兄,兄弟現在兩股戰戰六神無主,你說該怎麼辦呢?”
這問題一問,那御史頓時愁眉苦臉,想著這當朝大變,如何才能獨善其身,也就忘記去想一想,最近翰林院,根本沒有人調來御史臺。
“唉,形勢比人強,此刻你我安危,家人老小,可都握在別人手裡呢,而且看韋國公,似乎和太皇太后早已有默契,韋家也掌部分京畿治安,各王公府邸護衛加起來也是不小力量……我看,咱們還是順應形勢吧。”
“喔。”那年輕官員應了一聲,隨著這老大哥也跪了下去,袍子長長地垂了下來,細看來有點像蹲著。
他蹲下去的時候,動作有點艱難,手按在腹部,他身邊的人想要攙他,被他不動聲色推開。
人群漸漸都俯伏下去,最後剩下的就是內閣三大學士,也是最重要的三位首輔,他們手中掌握著內閣誥敕,除了玉璽之外,經過他們用印的朝廷文書,才有刊行天下,成為令規的可能。
他們也是除王室公卿之外,有權參與並決定皇帝廢立的重臣。
一大群俯伏的人群中,還站立著的人便特別顯眼,像三座靶子,矗立在四面的敵意裡,矗立在沈榕的逼視下,矗立在沈夢沉笑吟吟,卻毫無感情的目光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宮門外的喊殺聲隱隱傳來,三位首輔渾身一震,終於長嘆一聲,對視一眼,慢慢跪了下去。
“臣等,接旨。”
納蘭君讓閉上了眼睛。
他自始至終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試圖動手,他似乎想在最後的時刻,依舊保持住自己帝皇的驕傲,不願被那些殺手以弩箭逼伏於塵埃。
這讓沈榕有些失望也有些放心,失望的是他沒有反抗,這讓她失去動手殺人的理由;放心的是他沒有當面反抗,她不至於親手殺了自己的親孫兒。
“陛下,請吧。”她微笑,對那群殺手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務必嚴密看守納蘭君讓,不得讓他與任何人接觸。
沈夢沉此刻才從容上殿而來,沈榕立在御座之前,看他步履輕輕,神態看似微笑實則淡漠,似乎十數年苦心經營,千兜萬轉終於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值得歡喜的。
或許這一生,本就沒什麼歡喜。
“護送”納蘭君讓的人出了殿,走不了幾步,便聽砰然一聲,隨即叱喝爭鬥之聲響起,百官都聽得一驚——陛下出手了?忍不住扭回身對殿外望去,窗紙上倒映著飛舞的箭矢,兔起鶻落的身形,頭頂腳步移動,四面弓弦暗器鳴響,人們瞪大眼看著那些眼花繚亂而又不能清楚辨識的影子,只覺得心砰砰亂跳,比親眼看見一場惡鬥更加緊張,忽聽一聲炸響,聲音之響震耳欲聾,竟然是火槍,隨即一聲長長慘呼,一抹鮮血如驚虹豔射,唰一聲射上殿門!
殿門一抹虹橋刺眼,日光透進來也成了血色,百官瞪著那血紅的一彎,臉色慘白,最靠近殿門的人都不敢挪動一步看看究竟。有人豎起耳朵,聽見外頭有人低低道:“哎呀,殺了。”
“殺了就殺了,反正也沒打算讓他活。”
槅門之外,一朝帝王被殺!
很多人無聲無息癱了下去,半晌,殿內飄起一股難聞的氣息,似乎像有人驚得失禁。
沈夢沉快步下階,推開殿門,看了看廊下橫陳的屍首,手指一彈,彈出一抹淡黃的藥末,隨即回身道:“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