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秉如十三歲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她家是正經的開封人,族人眾多,她出生於大宋宣和二年,那時,豐亨豫大,百業豪奢。更重要的是,她出生後不久,長姐邢秉懿被官家的第九子康王聘為王妃,封為嘉國夫人。父親邢煥也從一名小小的開封府推官加封朝請郎,一時在宗族裡榮耀至極。
父母都覺得是她帶來了福氣,對她極盡寵愛。連大姐姐在待嫁同時,都沒忘了給她繡了一個的繡花鞋。
第二年,姐姐十里紅妝地出嫁,成了皇家新婦。
可惜啊,當她能穿著那雙做大的繡花鞋去康王府給姐姐請安時,往日溫婉秀麗的姐姐卻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了。
當然誰也笑不出來,那時她還小,只知道北邊來的女真人凶神惡煞,已經到了京師之外,自己的姐夫奉命出使金國,將妻小都留在藩邸。不僅是她的姐姐,就連她娘一向罵作狐媚子的兩個女人,康王府的夫人田春羅、姜醉媚都是素衣淡妝,哀愁寫在臉上,卻都勸王妃保重身體,肚子裡的孩子要緊。
這時邢秉如問:“姐姐,朝中有那麼多大王,為什麼要派姐夫去呢,那裡很兇險嗎”
邢秉懿苦笑了一聲,道:“官家決定的事,婦道人家怎麼敢置喙,何況保家衛國本就是男人的事,你不要多問了。不是說爹爹已經決定帶你們南下了嗎你要聽話,不可以再調皮了。”
邢秉樂嘟嘴,道:“我才不調皮呢,京佑和佛佑才調皮。”這是她的兩個外甥女,姐姐親生的。
不過這竟然是姐妹倆的最後一面,邢家走後不到一個月,宋帝趙桓親自帶著大臣來金營“談判”,結果一到就被扣留,趙桓無奈向金俯首稱臣,乞求寬恕,極盡奴顏婢膝之態。
金人就來索要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趙桓為求自保,一意屈辱退讓,下令大括金銀。甚至搜刮滿城婦女抵債,二聖不敢怠慢,甚至讓自己的妃嬪宮人抵數,無數少女不甘受辱,死者甚眾。
呵,這就是長姐說的保家衛國的男人!
她好像在這一年裡極速長大了,接著,壞訊息源源不斷傳出來,祭天禮器、天子法駕、各種圖書典籍、大成樂器以至百戲所用服裝道具以及諸科醫生、教坊樂工、各種工匠竟然都成了金軍的“貢品”,就是這樣,也沒有逃得了了國破家亡的命運。
連姐姐,也和大量皇親國戚一樣被擄掠北上,再無訊息。
十四萬人齊卸甲,再無一個是男兒。
不過別的人倒是有訊息,康王在河北磁州(今屬河北)被守臣宗澤勸阻留下,得以免遭金兵俘虜。靖康二年五月,在南京(商丘)被擁立為帝,改元建炎,她生死不知的姐姐被遙封為皇后。
水漲船高,爹爹被加封慶遠軍節度使,簡國公。家裡剩下的人是那樣高興,只有母親在房間裡掉眼淚,卻不敢出聲。
她冷漠地陪在身邊,想起了史書上記載唐太宗生母竇皇后的一句話,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
可惜啊,率獸食人的金人,逃難路上無惡不作的賊軍,她也只能是瑟瑟發抖,緊緊跟著南逃,一路逃到了揚州,那時曾經近千口的大家族,只剩了二三百人。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
可是天下人都逃得,你一個天子逃得嗎棄了河北,棄了東京,還要再棄了淮北,跑到揚州來。
罷罷,有那樣的父兄,新的官家又怎麼可能是個有骨頭的,只是想到了姐姐那愁眉緊鎖,她心裡難受地緊。甚至大逆不道的想,你配不上我的長姐,不是我的姐夫。
但是短短几個月間,世情就翻轉了個,他召回了李綱,任用了韓世忠,又在八公山上不走了,集結了兵力打的無往不勝的金人北走,然後一步不停,順著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