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什麼樣啊?說說,快,給我說說!”
蔣麗榮把一雙小眼睛直勾勾地吊上去,再往邊上一瞥。那時她偷偷開著窗打量,看得清清楚楚:沈黛穿著一身煙紫色衣裳,顏色素雅,可那袖子邊上用金線暗繡著各種花紋。還有那雙鞋,玉色緞子的鞋面,小米粒似的白珍珠綴在上頭,鞋幫子上用嫩蔥綠夾著金線繡出圖案。那衣裳襯得人眉眼跟畫兒似的,說不出的妥帖好看。
可她嘴裡含著酸,冷冷地一笑,揚著手一撲扇子:“什麼怎麼樣啊?一個鼻子一張嘴,是人都長這樣,還能夠怎麼樣?”
蕭寶絡心裡暗笑她的無知,於是擺出一副善於交際的臉色來,道:“咱們得去走動走動,通個人情。聽說那人原來姓郭絡羅氏,祖上出過一個皇貴太妃、兩個太妃,那可是天子親戚!”
“我的娘咧,現在大清朝都沒了,皇親國戚,哪來的‘皇’?姐,咱們可不能湊這熱鬧。你想想,今兒直皖開仗了,萬一皖系進了城,還指不定把這些個前朝舊老們怎麼著!那時候問起罪來,咱們算個什麼事?”
“那依你說,咱們就乾坐著?”
蔣麗榮點頭:“乾坐著才好!等局面穩了,咱們有一步走一步,準沒錯!”
“嗬,蔣小姐,怪精明啊。”兩人正說著,一個身量瘦長的男人貓腰鑽進門來。他雖然瘦長,卻沒有一分讀書人的儒氣,苦瓜似皺著的臉上長了好幾個麻子,久而久之,認得他的都以“趙麻子”來稱呼。趙麻子長得不好,卻有他的好處,凡給人家做短工,必偷著摳出一點好處來,給女人們買一盒胭脂、幾斤雜拌兒。
也因為這個,蕭家的小老媽們就對他寬容些,由著他“不經意”地佔些便宜。
對於這個,蕭寶絡卻極不滿意,她是這家裡的大主子、老佛爺,沒經過她的點頭而發生的事,都是擅作主張!於是她把臉一沉:“誰準你進來的?出去!”趙麻子抬起一隻腳跨出門檻,整個人牛皮糖似地靠在門板上,朝她嬉皮笑臉。蕭寶絡“嚯”地站起身,肥臉上的肉抖了一抖,罵道:“另一隻腳!”
麻子笑道:“我的姑奶奶,差不多得了吧?往後用得到我的地方多著呢!”
蔣麗榮故意搶表姐一步,伸手熱情地招呼他進來:“趙哥兒,進來坐!”蕭寶絡轉過頭,很凌厲地白了她一眼。這是她蕭寶絡的地盤,是她大發慈悲把蔣麗榮搭救出那個窮得發黴的破家!她是貴妃娘娘,她就最多是個端著腳盆兒的陪侍。
老孃不說話,你還敢先張嘴?於是蕭寶絡扭著一身肥肉,扯著脖子朝外面,更加有氣勢地喊一句:“來哪!上茶,上點心!”
趙麻子撮著嘴熱熱地喝幾口茶,捏著一大塊點心:“兩位小姐曉不曉得?一號的白家又搬來一個小姐,氣派!真是氣派!聽說和什麼寶慶王府有親戚,放在從前,那不就是個格格麼!”其實他不過道聽途說個大概,卻自個兒編出些假話來,顯得他很知道底細似的。
蕭寶絡趕緊問:“哎,是!你說得正好,我倒想求個主意……”
趙麻子把眼珠子一轉,呲著黃板牙笑起來:“打住,蕭小姐,打住!我知道您想問什麼。噯,您二位想想,她是大清朝時候的人,皖系可不吃那一套,怎麼著沒準呢!您可別和一號的走太近了,說不準呀!”
蕭寶絡心裡“咯噔”一下,切聲問:“按你的說法,直系是鐵定要撤了?我能在外頭做高利貸生意,當時往直系府裡送了多少銀子!現在沒戲了?”
“要撤,鐵定要撤!”趙麻子彷彿就是直皖的高官,對一切瞭如指掌地一揮手,又俯下身來低聲道:“您二位小姐都是女中諸葛,可就是差那麼一點咱們男人的眼力見。您想想,直系撤走了,換了皖系進城,他們得拉攏一批名士吧?他們得抬舉一些人吧?現在講求的是男女平同等!您,蕭小姐,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