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少軍餉是朕的主意,此事與宰相何干?你們不來找朕,卻圍著中書省,是何居心?”
餘晨灣與一干禁軍將領忙跪地拜道:“屬下治軍無方,請陛下治罪。”
李炎怒斥道:“取爾等軍餉為太后上壽,是表爾等孝心,全君臣之義,表率天下。太后念爾等忠孝,所賜必倍之,爾等何憂粟米不能養家?”
眾軍聞之,群起歡悅。
李炎又責餘晨灣等人:“爾等身為禁軍大將,不辨真偽,聽信謠言,聽任士卒圍著中書省,圍著朕的宰相,爾等配做禁軍將領嗎,怕連去邊境為朕戍邊也不配。”
餘晨灣等伏地叩頭,汗流滿面。見長官如此,眾士卒也慌了神,一個個伏地叩拜。這才引去。
李炎藉口此事,下令大明宮的宮禁由金吾衛、監門衛負責,龍武軍守左右銀臺門,羽林軍巡視禁苑,神策軍退守營盤,非詔不得不入內。違者以叛逆罪論處。
仇士良聞訊,目愣了半晌,默默站起身來,朝著含元殿的方向看去,目光依次滑過宣政殿、紫宸殿,穿過那煙霧蔥蘢的內廷,望向西北的藍天。
他仰天一嘆,閉上雙眼,振一振衣,走向延英殿。
仇士良來向李炎叩請告老還鄉,李炎不準,再叩請,再不準,讓他仍做觀軍容使,使其出京到各處宣慰。
有舊部私謂仇士良:“公在宮中雖然不自在,宮外故舊仍眾,豈可束手就擒。”仇士良木然答道:“我平生做事,有五成把握就敢去做,有六成把握就敢使十成力,若有七成把握,我沒去做,睡覺也難安眠。而今之事,就是殺了我的頭也不會去做!我的頭已經白了七成,腳已入土三尺,何必再饒上你們的命呢。”
在關中巡視了半年,一日到了良辰關,前軍軍使文世茂早早地準備了酒水迎接在館驛,仇士良望著他滿頭的白髮,握著他的手,動情地說道:“你也老啦。”
文世茂道:“我比仇公還長三歲,您已是滿頭白髮,我如何還不老。”
仇士良望著侍立一旁的王福林等人,嘆道:“你比我有福,即便歸隱山林,也不覺得寂寞。我呢,孑然一身,註定了孤苦終老啊。即便死了,也是千古罵名難消。”
文世茂笑道:“人嘛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潮起潮落,魂醒魂滅,說到底不過夢一場,俯仰之間,無愧我心就好。”
仇士良若有所悟,回京之後,以病再向李炎上表請辭。時是會昌三年四月。三上三駁。六月,李炎準辭,以左衛上將軍,內侍省監的身份致仕,為旌彰其功,為其重修長安宅邸,增賜宮女十名。仇士良歸第養老,數日即病故。
李炎聞仇士良已死,喜不自勝,強忍著為他落了兩滴眼淚,待散朝,他騎著一匹玉獅子飛奔去了後庭。那兒,王拂兒正挎著個花籃在太液池畔的梅林裡摘梅子,宮女太監們一起傳報說:“陛下來了,陛下來了。”
王拂兒只向南面一望,就聽到得得馬蹄響,一騎已破空而來。未等她緩過神來,馬上人早一個漂亮的操手將她攔腰抱在懷裡拽上了馬,那一籃子剛剛採摘好的梅子卻盡數撒了出去。恨的王拂兒一路連呼皇帝暴殄天物。
李炎帶著王拂兒一口氣奔出玄武門,慌的宮中禁衛、太監、內臣一陣慌亂。紛紛騎馬來追。王拂兒像一隻小鳥衣揚蜷縮在李炎懷裡,只等他出了玄武門,駛入一片平坦的開闊地,她才敢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放肆地親吻情郎,在皇帝的臉頰和脖子上打下了一串串唇印,他說:“我的皇帝郎君今天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興奮如此。”
李炎放緩馬速,笑著答道:“你不知道,仇士良死了,就今晨病死的。你不知道朕聽了有多高興,芒刺在背,一朝拔出,朕爽快多了。”
王拂兒眨著水靈靈的眼睛,問:“真的是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