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日東出,夜夜月西沉。
時辰過得很快,這驚心動魄的一夜,銷魂旖旎的一夜,終於快要走到頭了。
雞鳴犬吠中,長街上的血腥早已被洗去,那些散落的屍體也都消失無蹤,殘刀斷劍也盡數沒了影子,仿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被打掃的乾乾淨淨。
但真的結束了麼?
當然沒有。
……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啊!”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炒栗子!”
……
一大清早,各類吵嚷的吆喝中,跛腳的屠戶支起了肉案,開啟了店鋪,從後院扛著半扇長滿肥膘的豬肉,擺在了肉鋪門口,然後同過往小販熟絡的打著招呼。
屠戶是個年輕人,面色黝黑,身材瘦削,裹著件髒兮兮油膩膩的圍兜,穿著粗布麻衣,挽著褲腿兩袖,衣襟半敞,露著有些精悍結實的胸膛,一雙明亮眼眸看向街上。
“六嬸,來斤排骨啊?”
青年一面笑著招呼著,一面迎著天光一手拿刀,一手握著磨刀棒,用刃口蹭出一串利索清脆的聲響。
那路過的婦人一抬脖子,有些嫌棄地看著案上的肉,旋即翻了個白眼:“嘁,誰吃這腌臢玩意兒,這幾天有大善人在金陵城大擺宴席,我這肚子可是要去吃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的。”
青年也不惱,只是和善一笑。
自打他盤下這間肉鋪後,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對那些喜歡貪便宜的鄰里街坊也多是照顧不少,斤兩永遠只多不少,壓足了稱。
六嬸徑直遠去,嘴裡還能聽到幾聲刻薄尖酸的嘟囔:“臭瘸子,死瘸子,還是個傻子,天天對誰都笑,被人佔了便宜也笑,遲早關門大吉……幸好沒把閨女嫁給他。”
青年刀下剁骨挑肉,仿似早就習以為常了,然他低垂的眼眸卻有些不平靜。
因為離了不遠就是夫子廟,每天一大早,那裡本該有很多走江湖的手藝人,或是雜耍,或是戲法,會當街賣藝,可現在,一個都沒有。
青年,當然就是李暮蟬,而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市井中賣肉的屠戶,瘸子阿四。
這三年來,除了“幽靈公子”這個身份,他在金陵城還有很多身份。
而早在三年前,在掌控那條秦淮河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等著這一天,謀劃這一天了。
“沒成?”
眼見那些手藝人一個都沒出現,李暮蟬便已有了猜測。
都死了。
李暮蟬心裡暗自一嘆,還是太勉強了。
因為這一切佈置,並不是天衣無縫。
七大龍首,那個最高深莫測的大龍首還沒現身呢,這個人瞭解他,甚至說不定已洞悉他的一切準備,恐怕不是沒來,而是藏在了暗處,想要擊垮他的信心,將那本是完美無缺的陷阱逐一擊潰,徹底降服他。
李暮蟬大覺可惜。
其實這些人都不錯,儘管武功還沒登堂入室,但在血海深仇的大恨之下,為了報仇,簡直無所顧忌,忘生忘死,而且夠狠,連自己都能下的去手。
但最重要的,是很聽話,或者說對他佈置的一切完成的很好。
這些人也並非是聽命於李暮蟬,只是與他合作,甚至當年潛進金陵就是為了殺他這個“七龍首”,但機緣巧合之下,雙方才得以聯手,共抗“青龍會”。
不過,這些人或許已經死了,死光了,但他卻還有沒敗。
就算那幾大龍首能逃得一死,但他佈置的那些陷阱暗器應該也足能要他們半條命,何況城裡還有“金錢幫”虎視眈眈,以上官小仙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這大好良機。
至於燕十三,還有他說的“祠堂”二字,李暮蟬並不打算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