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很珍惜,如今形勢既已這般千鈞一髮,那就更不可能將對方置於險境,何況他還尚有餘力。
而且看得出來,大龍首很看中燕十三,可比做他“幽靈公子”的朋友要安全很多。
忽然,下雨了。
黑雲懸天,雷光電閃。
陰沉的天空中,點點豆大的雨滴開始墜落,一滴、兩滴、三滴、四滴……
不一會兒的功夫,簷下已掛起了一道道綿亙哀愁的雨線,天色暗的嚇人,街上行人紛紛狼狽逃開,抱頭鼠竄。
李暮蟬心裡隨之升起一絲不安,所謂雲從龍,風從虎,如今烏雲蓋頂,風雨大作,當真不是個好兆頭。
他看了眼街上,適才還堪堪開門迎客的藥鋪忽然關上了門窗,老闆夥計也縮回了店裡,路過的孩童正自蹦跳,忽被大人抱著跑回了家,還有一些丫鬟小姐,本來是款款而行,猛然間已像是鬼魅般縮排了街角,無聲無息。
一瞬間,滿是煙火氣的街市已冷清到嚇人,死寂無聲,只有滂沱大雨。
李暮蟬有些無可奈何的喟嘆了一聲,用圍兜擦了擦手。
時局易換,輪到他了。
李暮蟬看向風雨中。
長街兩頭,忽然走出不少人馬。
一端是二龍首所率領的“青龍會”,一端是以上官小仙為首的“金錢幫”。
兩方人馬,相互對峙,而在她們中間,夾著一家簡陋冷清的肉鋪。
李暮蟬突然明白了,原來這兩方勢力竟然在這個時候,暫時放下了彼此的仇怨,一起掃除了他的謀劃,以及佈置,都不想讓他這個“幽靈公子”徹底崛起。
他苦笑一聲:“太欺負人了。”
誰能想到這足以稱雄江湖的兩大勢力,居然會對付他一個人。
一頂頂玄青色的雨傘和杏黃色的雨傘在雨中遙向對立。
二龍首白衣勝雪,面帶龍首面具,平淡道:“他只要你的忠心,只要你走出來,走過來,昨夜一切既往不咎,而且你將徹底接近這個江湖權勢的頂峰,永遠不相禁制。”
李暮蟬彷彿絲毫不見慌張,笑問道:“代價是什麼?”
二龍首道:“自廢武功。”
“沒了武功,那豈不就是廢人一個。”上官小仙一身紅衣如火,手持黃紙傘,烏髮飛揚,雙眼笑眯,“相公,伱還有退路麼?若是沒有,跟我走吧。”
她很好奇。
這個人,短短一年不到便從一個小角色成為了“青龍會”、魔教、“金錢幫”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又一手建立了偌大的金錢帝國,財富驚天,掌一城之勢,實在難想象。
所以上官小仙很好奇,甚至是期待李暮蟬還有後手,她當真想看看這個男人能走多遠,爬多高。
而好奇之下,還有些不易覺察的哀傷。
無論此人今日走的再遠,爬的再高,兩大勢力圍剿之下,也終是毫無勝算。
李暮蟬站在肉鋪裡,闔目長撥出一口氣,底蘊終究還是太淺薄了,原以為能撐上幾日,想不到一夜就結束了:“我可不可以想想?”
二龍首嗓音平靜,乾脆道:“可以,你大可出來慢慢想。”
李暮蟬卻笑了,看來這些人已領教到了他的心機城府,佈局謀劃,連他這一畝三分地都不敢硬闖,如此說來,幾大龍首就算沒死,恐怕也損傷不小,此役並非毫無建功。
李暮蟬問:“可有凳子?”
上官小仙大手一揮:“擺座!”
一瞬間,一張華麗的椅子已被人擺在街心,上撐大傘。
風雨撲面,李暮蟬走了出去,並且出去的同時從肉案下還取出一個黑漆漆的箱子,走進了大雨中,在一雙雙眯起,凝住的眼眸中,坐上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