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歷朝歷代中有一位文人遇到這樣的問題,那麼他多半此生都會因此而改變。
就好比林昆倘若早生七十年,生於盛泱鼎盛之時,那麼他將與這光輝的朝代一起刻進青史。
可惜、可惜,他偏偏生不逢時!
當發覺自己是如此處境,那麼選擇什麼樣的方式度過這一生,就成了林昆此生的命題。
西淮凝視著這單薄至極的紙張,沉默了很久。
除了思考林昆詢問的七問以外,他同時感受到了一陣孤獨。
是的,就是孤獨。
一種從薄薄信紙,字裡行間中透出來的孤獨。
他想,是什麼樣的處境,才會叫一個為民鞠躬盡瘁的御史,在身死後向自己託孤。
林昆在朝堂上遊走數十年,卻在離世前找不到一個可安心交付之人。思來想去,竟只有一個「神交甚久」的葉逐顏!
御史臺的漫漫長雪,他竟真的是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那裡,沒有同伴,也沒有再援。只有望不到頭的寂寞黑夜和寒冬。
臨盡生命盡頭時,也託付的並非子嗣血親,而是整個盛泱社稷。
「看完了麼?」
西淮注視著薄薄的紙張發怔時,李斯年走了過來。
他大抵是在巷外等了許久,見西淮一直沉默不出聲,過來看一看情況。
但是他也並未問西淮林昆在信中寫了什麼,而是很剋制地只在信紙上瞥過一眼,便挪開目光,啞聲問西淮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西淮沉默垂首,並未回答。
只過了很久,才不期然問道:「你知道葉逐顏嗎?」
「葉逐顏?」
李斯年一愣。「……是誰?」
西淮黑漆漆的眼珠注視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李斯年才蹙眉,竭力回憶了一番,試探問道:「你要找這個人嗎?……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姓葉的話,似乎從前金陵有過一個葉家,很是顯赫。興許和他們有些關係。」
「枕風亦按下不提,從未與他人言。」
西淮回想到心中所說之話,稍稍鬆出口氣。
——看來林昆所說不假,他雖然猜出了西淮的身份,但是並未揭穿,告訴其他人。
也許是意識到他現在身份低微,不願被他人知道過去;也許是看西淮只是做著一個「小倌」,也沒有行什麼大惡之事,沒必要掀開他人的傷疤……總之,林昆確實保守著秘密,謹慎甚微地沒有告訴任何人。
「沒關係。」
在李斯年關注的目光裡,西淮搖搖頭,將信收回懷裡。
「……我。」
片刻的猶豫後,西淮開口說:「你能帶我入宮一趟嗎?」
「什麼?」
李斯年一頓。
「帶我入宮。」
西淮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將剛才的話重複。
——他突然改變主意了。
在收到林昆的這封信之後,他突然有了接下來想要去的地方。
林昆真的很聰明啊。
西淮想到。他說著要問西淮心中所惑,卻明擺著每一個問題,他都其實早已用自己的一生去給出答案了。
一問天下何物;二問苦讀封侯;三問何為臣綱……及至最後一問,更是令人心中震動。
……若生不逢時,當何自處!?
西淮無法回答他的問題——至少現在還不能。
這每一個問題,都是林昆別有心裁的設計,當西淮思慮出答案時,大概也就是想清楚會不會接受林昆託孤的時候。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西淮想要去見一見那個「君」。
那個讓林昆至死都放不下盛泱的君主,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