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的迫害時,底下的聽眾回應的是同樣激情的呼喊和掌聲,當有人發現阿義並無類似的熱情時,竟然毫不避諱地高聲喊道:「沒鼓掌的他家死人。」
沒想到那聲激情的咒罵最後竟然成真。
八〇年代初期剛好也是房地產的谷底,阿義父親的公司之前在郊區所蓋的一大批社群型的房子完全滯銷不打緊,連當初大量買進的山坡地也因為法令改變有很大的部分被禁止開發,而剩下的部分如果要符合新的法令規範開發則需要增加可觀的成本,資金方面銀行又遇雨收傘,於是公司當下進退兩難,阿義的父親在心力交瘁之下,有一天竟然就在趕赴銀行談判時猝死在計程車上。
當天夜裡,已經一兩年沒有聯絡的他竟然出現在阿義家倉促設立起來的靈堂前。阿義只記得他一進門就跪了下來,然後趴在地上一路嚎啕爬了進來,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呼喊著什麼「大恩來不及回報……怎能就這樣走了!」之類的話,誇張的動作和聲音把在靈堂前幫忙的鄰居都嚇傻了。
當阿義的母親扶起他之後,他緊緊地抱著她,喃喃地說:「阿母,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阿母!」
忙碌了一整天的阿義直到那一剎那才發現怎麼這整個過程都有鎂光燈斷續閃爍著,而當鎂光燈不再亮起的時候,他隨即放開阿義的母親,走到阿義的面前說:「事情怎麼會這樣?」
阿義雖然看到他滿臉通紅,聞到他一身酒味,但還是把這幾年家裡的狀況、生意上的壓力等說了一個梗概,他身邊一個類似助理的年輕人倒是挺認真地記錄著。
最後他跟阿義說告別式那天他會來,「我們主席,還有重要的黨工和立委我也會請他們來,你的場面,我不能讓你漏氣!」他說。
第二天一大早,阿義家裡來了一大群幫忙打雜的鄰居,阿義聽見他們都在讚美「那個年輕的議員真有心」,說昨天半夜有人按電鈴,開門一看竟然是那個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議員來問路,跟他們說阿義的父親過去對他有恩,知道他老人家過世了,不管多晚也要趕來探視、上香;而且,聽起來他好像不只按了一家的門鈴,而是連續問了五、六戶之後才找到阿義的家。
阿義的母親狐疑地看著阿義,喃喃地說:「他才幾歲記性就這麼壞?沒幾年前來厝裡就像在這灶腳咧,怎麼現在就要問路?」
阿義原本想說:「他在扮戲啦!」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阿義更不想跟母親說當天的報紙上有她的照片,就在他父親猝死的報導旁邊,她被一臉哀慼的議員抱著,標題是:緬懷昔日恩情,〤〤〤午夜淚灑靈堂!
告別式那天他來了,阿義當然記得,因為在公祭的過程中,阿義瞥見靈堂的外頭他站在一堆政治人物的中間,正面對一排攝影機激動地說:「因為他的栽培,才有今天的我,我惟一的報答,就是把悲傷化為為民主持續奮鬥的力量。」
很多人都知道阿義和他之間曾經有過的友誼,不過,每當人家問起阿義對這個政治明星的看法時,阿義總習慣這麼說:「不錯,他演技不錯!」
PART4 一封情書的重量
情書——
那張臉孔和笑容依然如此熟悉,歲月好像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他的生日即便沒有寫上,直到現在她也還記得清清楚楚,何況是那麼特別的日子:四月一日,再怎麼樣要遺忘也難。
「……甜美而纏綿的言語或許更容易打動你的心,但,請原諒一個在這樣的日子裡出生的呆子,他想用最簡單而且愚昧的書寫方式來呈現心裡已然無法壓抑的悸動和持續的、無聲的吶喊,可是卻又想不出其他的合適的詞句,因此只好寫下這貧乏的三個字——我愛你。」
這是他寫給她的一百多封情書的第一封。
幾十年後的現在當然看得出當時他是那麼聰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