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火了,手按刀柄,怒目喝止:“幹什麼?又想造反了?”聽得“造反”二字,這家人不知怎地,竟然抱頭痛哭起來,那女子提起竹竿,哭吼道:“我就是要造反!你待怎地?過來殺了我啊!”
幾名軍官氣憤不過,正要上前理論,卻給熊傑攔住了,道:“夠了。”
夠了,打得夠了。眾兵卒心下一凜,不約而同放開了刀柄。熊傑從地下拾起竹籃,悄悄擱在門邊,低聲道:“走吧。”
眾人隨著熊俊離去,沿途望去,滿街屋舍倒的倒、燒的燒,家家都有哭聲,眾兵卒每逢災民,莫不上前贈糧致意。奈何親手奉出的花捲,卻無人願意來接,甚且無人願意開口說話,唯獨望向他們的眼神,道盡了心中的一切。
彷佛孤軍深入敵境,什麼都不對勁了,過去“藏武師”常駐邊疆,與烏斯藏百姓公私來往,軍愛民、民敬軍,彼此甚是融洽。誰知下來了平地,反倒見了這些仇恨怨毒的目光。
眾將士垂頭喪氣,心情低迷,虎大熾的兩名屬下卻是習以為常了,便向熊傑道:“別理這些人,趕緊把花捲發一發,大都督快來視察了。”
聽得大都督行將抵達,人人士氣為之一振。熊傑也是微微一笑,自知大都督到來,哥哥熊俊也將率眾北上,兄弟倆多年不見,今晚必當熱鬧。便又振作起精神,等著把公事辦完。
正走間,忽見一對母子跪在地下,撫著一具屍身啼哭,那屍體手中卻還緊握一柄刀,想來是個匪幫亂民,卻讓正統軍格殺了。
眼看災民現身,眾軍官紛紛停步,只是想起適才所見的怨毒目光,心裡竟然微感害怕,一時無人敢近身旁。虎大熾的部屬都是老將了,附耳便道:“熊將軍,這些是亂民遺孀,不必糟蹋食糧了。”熊傑躊躇沈吟,忽道:“不行。”兩名老卒皺眉道:“為何不行?”熊傑凝視那對母子,道:“亂民也是民。”
亂民亦民,朝廷武人,絕不該是百姓之敵。他們既奉天子之命而來,奉的便是天理。
便拼著給百姓毆打辱罵,也得按章論法,把事情辦完。
悶了一整天,一事無成,熊傑暗下決心,無論何等侮辱,也要把食糧交到災民手中。
他來到那對母子面前,小心拿起了竹籃,還不及奉上,臉上便給吐了一口唾沫。熊傑微一咬牙,索性單膝跪倒,拜伏在地,朗聲道:“末將熊傑!特奉吾皇之命,前來發放食糧!請大嬸看在我家大都督的面上,務必收下!”
那對母子聽得“大都督”三字,頓時放聲大哭,提起了竹竿,對熊傑又敲又打。眾下屬紛紛搶上前來,大聲道:“熊將軍!走了!這些人不識好歹,何必與他們囉唆!”
身為武人,唾面自乾,這在景泰朝聞所未聞,誰知卻降臨在“正統朝”、“正統軍”身上。熊傑猶不死心,他跪得極低,咬牙懇求:“大嬸,求您收下這些東西,末將是誠心的。”
滿滿一藍花捲,盡是朝廷上下的心意。然而那女人硬是不肯接,熊傑又能如何呢?他又是苦惱、又是擔憂,就怕那對母子捱餓受苦,無可奈何間,只能大著膽子,拉起那女人的手,將花捲小心送了過去。
那女人本在啜泣,一旦給熊傑拉住了手,頓時放聲尖叫起來,正拉扯間,忽聽部眾驚道:“將軍!快退開!”在眾人的駭然注視下,只見那女子淒厲哭嚎,她扔掉了手上花捲,隨即抄起丈夫留下的那柄刀,便朝熊傑狠狠刺來。
“大嬸!別亂來!把刀鬆了!鬆了!”兩旁將官大驚大喊,刀鋒距胸前一尺不到,已難閃避,熊傑卻遲遲不肯反擊,只管緊閉雙眼,拜伏在地,像是相信那女人,她絕不會殺害自己。
正統軍官,絕不該是百姓之敵。刀鋒越發逼近,熊傑硬是低頭不動。兩旁軍官驚惶喝阻,那女人卻也不聽勸,噫噫哭喊中,刀鋒已近喉頸,眼看熊傑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