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再說兩句,冷不防瞅見丈夫站在門口,她楞了半刻,康晉連忙作揖行禮,恭敬道:“爹來了。”康老爺瞥了長子一眼,冷冷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話說。”
康晉素來敬畏父親,當下也不敢多說,轉身就出去了。
“真是稀客,哪陣風把老爺吹來了。”
康姨媽冷眼看著直如陌生人般的丈夫,只見他明明已年近五十,卻只如三十幾許般儒雅文秀,思及自己為了家裡日夜操心,卻早生華髮,人老珠黃,她不禁一陣氣悶。
康老爺幾步走進來,揮手把左右丫鬟都屏退,臉色隨即沉了下來:“我再不來,怕你把我的兒女都賣了還不知道!”
康姨媽心頭咯噔一聲,卻強撐著道:“家計艱難的人家,賣兒賣女倒也不稀奇。”
說及銀子,康老爺也不禁面上一臊,隨即喝道:“你把兆兒弄哪兒去了?”
“她身子不好,病了幾日,這會兒天熱,我怕她染的是時疫,危及家人,便把她送到莊子裡養病了。”康姨媽早有準備,說起來臉不紅氣不喘。
“放屁!”康老爺不禁爆粗口,“到了今日,你還滿口謊言。康家正經的姑娘,你當是丫頭奴才,說賣就賣,說給人做妾就做妾!你眼裡還有我麼?!”
康姨媽知事已暴露,沉下一顆心,嘴裡不饒人,譏道:“老爺如今倒像個做爹的了,還知道心疼閨女,只不知老爺這十幾年來見過兆兒幾回,怕是父女倆當面走過,老爺也未必能認出來罷!”
“休得顧左右而言他!”康老爺眼色發狠,“你只說,兆兒哪裡去了?”
“想來老爺已知道了,何須多問!我給兆兒尋了好前程。”
“你,你……”康老爺指著妻子,頜下三絡長鬚不住抖動,顯是氣極,“你居然叫兆兒去做妾!我們康家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丟臉?”康姨媽冷哼一聲,提高聲音,“丟康家臉面的怕不是我罷!老爺的好二弟,前年將庶出的一個閨女給人做小時,你怎麼不去擺長兄的款兒,去責備他們丟臉?”
思及幾個不敬長兄的弟弟,康老爺又是一陣惱怒。 “何況……”康姨媽語調一轉,軟乎了語氣,“我這也是為了康家。前陣子,老爺不是正謀著起復麼?若顧侯能幫老爺一把,豈不事半功倍!”
早在決心趟這渾水起,她就備好了說辭,“以前咱們和顧家只沾了個轉折親,還得看我妹子妹夫的臉色。你不是總瞧不上妹夫麼,說他圓滑,一味的鑽營,丟進了讀書人的風骨。如今,只要顧家收下了兆兒,雖名聲難聽些,但得了實惠。外甥女顧著親戚的面子,必不會虧待兆兒,只要兆兒能生下一男半女,咱們也能和顧家直接來往,豈不兩全其美?”
其實這只是一半理由,還有一半是存心給明蘭難看,看那小庶女如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她就來氣,順便出口惡氣。
康老爺從頭聽到尾,臉色一陣青白一陣紅紫,似是有些心動,又似是惱怒非常,一把鬍鬚抖個停。“你,你做的好事!”憋半天,他才憋這句話來,然後把一張紙摔在康姨媽面前,“你自己看看罷!”康姨媽狐疑不已,緩緩拾起那紙來看,才讀得幾行就臉色大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康老爺不住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嘴裡罵道,“我本託妹夫在都察院照應些,別像上回似的又是一紙劾疏壞事!本來好好的,誰知幾日前有人彈我素行不撿,昨日吏部駁了我的條陳。”
康姨媽心頭一團亂麻,慌亂道:“不是說妹夫如今調任兵部管糧道了麼?興許都察院的事彈壓不住,也是有的。”這是她生平頭一次替盛家人說話。
“什麼調任,那是高升!”康老爺又妒又恨,火直上湧,“照常例,左右侍郎要三品才能任職,盛紘這才升至四品一年哪!還主管兵事糧道,肥差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