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看出了我這一次絕不肯妥協,嶽清音終於率先開口,沉聲地道:“你可知自己正在做蠢事?”
“靈歌或許很蠢,但靈歌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毫不退讓地道。
“那麼你想要的是什麼?跟一個朝廷通緝的重犯談情說愛?將自己和整個岳氏一族拉入被誅之境地與他陪葬麼?”嶽清音的話如冰錐般刺來,令我渾身一陣顫抖。
“我可以……我可以懇他不再盜寶,可以……可以同他隱居化外,從此世上再無鬼臉大盜,朝廷便可放心、哥哥也不必擔憂受靈歌的牽連了罷!”我硬著聲音道。
嶽清音眯起眸子,慢慢坐起身來,掀開身上被子下了床,一步一步走至我的面前,我不由擔心他背後的傷口會因他的動作而裂開,忍不住伸出胳膊去想要攙扶他,然而伸出一半時又硬生生地停住了,咬牙收回手來,低下頭不去看他。
“同他隱居化外?”嶽清音的話彷彿是從齒間銼出來的,帶著強大的怒意與森寒,“這話豈是門風端正之戶的女子當說的?!可還知何為‘羞恥’?!或者,你還並不知誅九族與連坐雙罪並行的後果?!何謂牽連?現有我岳氏族人三百七十二口、左鄰右舍親朋好友數百餘人,全部要為你和那鬼臉的私情殉葬!再或者……是為兄失職失德,未能代爹孃好好管教自己親妹,竟致使我岳家出了個視人命如草芥之人!若果真是如此,那也不必再等朝廷追究,為兄便先替家門除孽,再自裁以向列祖列宗告罪!”
我用力咬著下唇使勁地瞪著嶽清音因震怒而愈顯蒼白的面孔,雙目幾欲充血,好半天才能說出話來,顫著聲音道:“哥哥不必自裁,靈歌知錯了。靈歌錯便錯在沒能逆來順受,不安守本份,生為女子本就當聽天命,聽父母命,聽兄長命,不該想的不能想,不該喜歡的不能喜歡,不該做的不能去做。靈歌錯在不該隨己所欲,不該心存幻想,不該有所追求。靈歌應當顧全大局,應當為了天下,為了朝廷,為了岳氏族人,為了鄰里親朋,為了季大人,為了爹跟哥哥放棄自己想要過的生活,放棄自己想與之在一起的人,放棄對掌握自己命運的奢望,取義成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女人,全心全意地接受每一件我喜歡的或不喜歡的事情,像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樣溫順馴良地聽命於男人們的安排,要我笑我便笑,要我哭我便哭,要我以大盜的一條命換取全族人的性命,我便眼也不眨地將刀子送入他的胸口……”
“住口!”嶽清音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周身爆發出的寒入骨髓的氣息如狂風暴雪般壓了下來。我知道我激怒他了,也知道這麼做的後果難以想象,可我不想停口,因為我的怒火併不比他的小,雖然我一直自詡涼薄淡然,但那並不代表我沒有脾氣,我很少能“豁出去”,然而一但“豁出去”就是不計後果的徹底爆發,管他是死是活,先讓自己痛快了再說。
嶽清音的手幾乎要將我的下巴捏碎,儘管看得出他已經努力在剋制了。他壓下身來,臉色鐵青,咬牙冷聲道:“你的幻想、你的追求,就是同那盜賊不管不顧地隱居化外麼?爹養了你這身體十八年,到頭來就換得個被自己骨肉拋閃的結果麼?你對這世事瞭解多少?你對這世人瞭解多深?若不管你不理你,你能活到站在這裡對我講著你那些幼稚的言辭麼?!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可以與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但前提必須是——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若不能做到此點,一切免談!”
我一時無言以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嶽清音所安排的一切都是在保護我,都是為了不使我受到傷害,我比誰都清楚……可我,可我又怎能忍心因此拋下大盜不管?我陷入兩難,我無法抉擇,我原以為只要大盜不再現身,只要我同他遠離這事非之地去過平凡的生活便可兩全齊美,可我現在才驀地醒悟,我這麼做實在是過於自私。嶽明皎是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