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抱膝坐著,接過來輕啜了一口,麥香混著苦甘的味道緩緩入喉。“這個就好。”對著清水河深吸一口氣說:“在這裡住得久了,連清水河也不覺得臭了。”
“那是你聞慣了。”
他們當風而坐,她長髮未乾,被吹起幾絲撫在他面上,他抓住那幾縷把它們捋回她耳後。出神中的她猛一驚,回眼見是他,象是鬆了口氣,然後尷尬地笑笑。“心情不好?”方存正不解地問,“今天怎麼笑的這麼難看?”
“有嗎?”她掩飾地扯扯嘴角。
悵然望著前方的清水河以及河對岸拆成廢墟的西街,緩緩啜著手裡的酒,半晌才問:“老二,你說三年,三年後洗手不做。三年可以賺多少錢?將來打算做什麼?”
“將來?沒想過。”他撓撓腦袋,“我這號的,不做這個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至於多少錢,總要夠老婆本吧!現在這世道,房子車子,將來養兒子,沒個幾百萬在手上抓著不叫有錢人。”
“幾百萬你不早有了嗎?帝宮那麼大,應該有那個數了。”
“做碟子賺的錢不是正路,放銀行裡始終不放心,也沒多少利息。換成酒水走一次賬就不一樣了。你放心,帝宮開業幾個月還沒虧過。”
……
“碟子那裡不能停了不做嗎?或者直接轉給六指猴子他們?”
“我是想撒手不理來著,不過生意才鋪開,人手又不足。我想著等帝宮的本錢都賺回來了,城關的廠子就撤。你聽到什麼風聲了?”他眼裡有絲不安,“六指和你說什麼了?”
平白害了人家……淡然的語氣有恃無恐的笑……陳婉驀地一驚,抱著膝蓋側臉盯視方存正反問:“你說呢?”
“你別信六指和你胡咧咧那些。賀瘋子眼饞我們來錢的門路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接了對面西街的拆遷工程,以為就能把手伸進我們城西來,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他抱了誰大腿我還沒打聽清楚,光憑他手下那幫二進宮的,我還沒往心上放。”
不是那個人開始動手腳了就好。陳婉心下稍安,只是屋頂上的風一陣冷過一陣,透進心底的涼意滲上來,手腳冰冷,總覺得心緒不寧亂如結麻。再想起那個罪魁禍首……靜靜地俯瞰河水在淤泥擁集的河床上起伏,湧起衝動也想象六指那樣放肆地對著月亮嚎叫,一吐胸中的悲鬱。
“五一長假沒有計劃去哪裡玩?”他轉移話題問。
她搖頭。
“想不想去小棲霞?聽說山裡開了個新溫泉度假村挺不錯。”他眼中有絲渴切,在她懨懨搖頭時倏然幻滅。見她把手上的空啤酒罐用力拋進河裡,又開啟一罐,不由皺眉。“別喝了。”
她置之不理,兀自對著月色淺酌。眼角閃亮,像是凝了一滴淚。
“你喜歡我什麼?”不要說是我的樣子,現在我恨這個。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才說:“不知道。大概是乾淨?”
她聽見最後那兩個字,蜷縮的身體在風裡戰慄起來,滿布裂紋的心象承受不住最後的一聲輕嘆,譁然墮地。
“冷?”他注意到她的顫抖。
她只是凝噎搖頭,不敢吐出一個字。
“你恐怕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後巷救你那次。那時候你還沒桌子高,抱著個洋娃娃站門口那塊空地上看我們踢球。”見她終於提起興致,他得意的笑,“你不記得了吧?那時候門口這一塊還沒鋪水泥,都是土沙地。你穿條裙子,和手上娃娃的裙子一個花的。旁邊的女孩們玩過家家,你一副瞧不上眼的樣子。我們的球飛過去,你躲了一下,沒站穩,摔在地上。我去拉你起來,你看了我一眼,大概嫌我髒,自己起來了。然後拍拍手上的土,看了看我的鞋。我那雙球鞋還是我哥剩給我的,露了半個大腳趾頭。那一眼看的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