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得垂下頭:
“養傷那段時間,我萬念俱灰,沒有任何人來看望我,堂堂知府,倒比一個普通人尚且不如,傷好以後,那個失蹤許久的湯師爺來了,原來他也去了長沙,還帶回了布政使大人的信,信裡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附有一段留言——聽送信之人的話。”
“後來呢?”江笑書問道。
“後來,湯師爺拉著我去了武陵郡碼頭,把銀票給了獨龍哥,他說的什麼我記不清了,但總歸是些阿諛討好的話,隨後獨龍哥哈哈大笑,派人抬了好幾箱黃金,送給了我……”周自得嘆氣: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送禮,第一次貪汙受賄,而且是在上官的暗示下做的,真乃我周自得之奇恥大辱……”
江笑書原本以為,自己在芷江遇見的王逵之流就已是囂張至極了,可與江嶽幫真正的核心成員獨龍哥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江嶽幫的兇殘以及他們所能掌控的力量,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芷江的所見所聞,不過是冰山一角。
周自得突然道:
“江公子,方才你的問題,在下已給予了回答,現在我也有一個問題問您,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江笑書頓時會意:
“不錯,我若是你也一定會問的——江嶽幫如此強大,甚至連布政使、按察使都與他們有勾結,我究竟是憑了什麼,能讓他們如此忌憚,甚至不惜大損顏面,都要與我求和?”
周自得
連連點頭:
“江嶽幫分舵被滅之事,雖然極其罕見,卻絕非從未發生過,就說上個月,資江漕幫就曾一夜之間連滅江嶽幫三縣分舵,引起不小的轟動,可江嶽幫非但沒被嚇住,反倒派出雙刀虎率領精銳,徹底將資江漕幫殲滅。資江漕幫尚且如此,江公子你雖滅了芷江分舵,可你勢單力薄,又是外地人,怎麼會……”
江笑書一抬手指:
“不錯!關鍵就在於我來自於外地。”
周自得不由得好奇:
“哦?”
江笑書笑笑:
“周大人可聽得出我的來歷麼?”
周自得心思一動,便道:
“江公子說話常有兒化音,腔調中有濃厚的京腔,但有時語句中又帶有倒樁……在下冒昧一猜,江公子是京城人士,求學卻是在齊魯大地的徐州、青州一帶,是麼?”
江笑書豎起拇指:
“正是如此,馬忠國寫給你的信中,當然也提到了,我是一名舉人,京城的武舉人,明年武舉會試殿試,那可是要見皇帝的,上動天聽,他們如何不懼?”
周自得卻皺起眉頭:
“即便是來自京城,可江嶽幫卻也未必懼你,更何況,江公子你現在人就在湘州,江嶽幫在此一手遮天,又豈能因為你一個普通的京城舉人而忌憚呢?這可教人想破了頭……”
江笑書見周自得為人剛正不阿,又極富正義感,本已十分欽佩,此時見他眼中光芒漸漸熄了下去,不由得心中一動——這位周大
人言語如此坦誠,而且立誓要清除剿滅江嶽幫,在這烏煙瘴氣的湘州,這等人物是何等難得?倘若將我的計劃告知他,將之發展成盟友,日後能有個照應……
這所謂“計劃”,便是那日求和之後,與盛於燼發生爭執的那一事了——江笑書欣然接受求和,而盛於燼則表示自己與江嶽群賊不共戴天,並對這種行為表示極度不理解,江笑書分析了一通敵我優劣勢之後,也無法說服眾人,即便是素來溫和的王勁威,都表示無論怎樣勉強也無法接受。直到江笑書的最後一句,才產生了一錘定音的效果:
“到了武陵郡,我會向秦麟傳信,差不多就是我們離開湘州的時候罷,秦麟的人就會抵達,屆時,江嶽幫一定會面臨滅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