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關了個老頭兒,右邊不知道關的誰,一直沒出聲。
老頭精神不大正常,不停唱著黃梅戲,唱一段,鼓一會兒掌,再唱一段,再鼓個掌。自唱自聽,挺自得其樂的。看管人員警告了他好幾次,都不管用,老頭根本沒把看管人員放在眼裡。
其實他唱的挺不錯,可惜我沒心思去欣賞。
夏淵站在我旁邊,把手掌搭在我頭頂上,輕輕拍了兩下,“不用擔心,你不會坐牢的,小相。”
我拍開他的手,“你先離我遠一點兒,別跟我說話。”
夏淵說:“小相,這次這事兒怪我。”
“怪你什麼啊,不怪你。”我瞟他一眼,“要怪就怪我自己,怪我拳頭打的不是地方,怪我太容易相信人。反正不管怪什麼,都不怪你。”
“小相,你別這樣。”
“怎麼啦?我哪樣了。”我歪眉斜眼瞅著他,“我現在挺好的啊。我怎麼啦,我一點兒事兒都沒有。我這是正當防衛,頂多判我個防衛過度。如果何一茂日記裡面記的東西都是真的,那我不僅不用坐牢,說不定組織還會獎勵獎勵我呢。這不挺好的麼,為民除害啊。”
“小相。”夏淵皺眉看著我,“別裝無所謂。我知道你心裡難受,難道就發洩出來。”
“我不難受,一點兒都不難受。”我撐著膝蓋站起來,“在何一茂家裡的時候,我挺害怕也挺難受的,但這會兒,早就不難受了。我難受什麼啊,我又不是故意殺人的,我殺的又不是個好人,我不難受,真不難受。我這是做好事兒啊。”
夏淵倚在牆壁上,一臉深沉,“以後”
我截斷他的話,“別成天以後以後的,你又想說以後不會讓這種意外發生是不是?你能不能換個套路啊!幫不了我的時候,就說以後幫我。救不了我的時候,就說以後一定救我。我真不愛聽以後這個詞兒,真的,你以後千萬別說了。你這就跟開空頭支票一樣,你嘴裡的以後,完全不靠譜。”說著說著,我陡然想起個事兒,“對了,在何一茂家裡的時候,你去地下室幹什麼了?”
“送她們投胎。”夏淵目光挺誠懇的,說的跟真的似的。
我搖頭,一手撐在牆上,“我不信。”
“真的。”
我用鼻子噴了股氣兒出去,轉過身,後背倚靠在牆壁上,“你送她們去投胎,她們應該感恩戴德才對,怎麼可能發出那種慘叫啊。你忽悠二傻子麼?你看我像二傻子麼?”
我又說:“你就算殺了她們,我也不管。我就在意一點兒,在意你是不是在騙我。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忽悠我。你忽悠我,能忽悠出金子還是銀子啊?成天忽悠我,你能成仙成神麼?”
“從剛開始到現在,我們經歷那麼多事兒了,你卻基本沒改變,一直欺騙著我。我真服了,真的真的服了,我真服了你了。你不僅在感情上專一,做事兒更專一,能持續騙我不動搖。”
夏淵掀了嘴皮子,“我沒騙你。”
“我真想信你,但我真沒法信你。”我呼了口氣出去,“夏淵,你應該瞭解我。我這人,幫親不幫理。我很狹隘,特狹隘,特扭曲。我喜歡的人,就算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只要我喜歡,只要他對我好,我都會幫著他。你明白麼?你應該明白。其實就算你說,你為了修煉為了投胎,必須吃人肉,我也會幫你的。你懂嗎?”
我這麼長篇大論,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發洩。
雖然我裝的挺冷靜的,但是我心裡頭很難受,也殘餘著恐懼。我殺了何一茂,手上沾染了血腥,這種血腥氣,是永遠擦不掉的。我害怕這種無法洗掉的血腥氣。
夏淵沉默了,微垂著腦袋,像是一個人形的雕像。
我也沉默了,因為看管人員過來警告我,讓我老實點,別發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