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讓她知道,留在他的身邊,並非如她所想那般美好滋潤。今日的事,只是千千萬萬樁裡面的一份而已。
浴池宮之內,燈光幽幽,廊下的八角宮燈隨風微微搖晃,將這滿殿之中的物件,全都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清輝。
長生身處那一片清輝之中,語氣波瀾不驚,卻是透著徹骨的寒意。
沈丹聞言一駭,心中泛起絲絲酸澀。
她何嘗不知這是一條不歸路,今日的場景,她看得真真的。
人彘……光是聽著,就足夠駭人得了。
長生見她目光閃爍,卻又不語,便徑直從她的身邊走過,舉手投足間攜著淡淡沐浴芬芳。
“榮華富貴,並非難事,只是你有命去享受嗎?這宮裡貪心不足,反而害了自己的人,數不勝數,多你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長生一字一頓,壓低語氣。
沈丹聞言又是一怔,她的嘴唇顫動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可她到底沒有說出口,只是緊緊抿唇,生生止住自己的不得不說的那些話。
她一直沉默著,默默抬起手裡的披風,繞到殿下身後,輕輕披在他的身上。
長生見狀眉頭微蹙,又旋即展開。
看來,她是執意要留下了。
長生負著雙手,邁步出去,沈丹連忙跟上。
今晚註定是個難眠之夜。
長生雖然沐浴,卻並不準備就寢休息。他捧起書來看,打發這漫漫長夜。
沈丹原本侍候在旁,誰知,殿外的春公公悄悄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沈丹見了,連忙悄聲走了出去,問他何事?
春公公壓低聲音道:“皇后娘娘讓姑娘過去問話。”
沈丹聞言頓了頓,沒有馬上走動。
春公公見她磨磨蹭蹭,忙道:“你還杵著作甚?”
沈丹忙應了一聲是。
不知為何,經過了白天的事,她的心裡有些害怕見到皇后娘娘。
這會兒天還沒黑透,但宮燈已亮,照得滿園光亮。
沈丹小心翼翼地來到慈寧宮,才一進殿,便聞一股清苦之香。
那是藥香。她在慈寧宮呆了不過半個月,經常能聞到這樣的藥香。
皇后娘娘的身體說弱不弱,說強也不強,雖未大病,卻是湯藥從不離口。
娘娘的湯藥都是焦長卿一手料理的。
沈丹小時候也喝過那治病的苦藥,只是如今到了這宮裡才知道,這苦藥也有這麼好聞的。
孟夕嵐長髮鬆鬆散散地綰成了一個髮髻,斜靠在軟榻之上,身上只穿著中衣,肩上披著一件薄紗,面容溫和,閉目養神。
焦長卿焦大人站在她的旁邊,不躲不避,與她說著話。
“娘娘,這毒物的來源,定是從宮外而來。而且,這毒物無色無味無嗅,善用此物之人,必定是老手。”
孟夕嵐聞言睜開雙眸,眸光犀利,在明亮的燈下更顯得耀眼奪目。
“老手?看來此人善用毒物了。”
“是,不僅善用,而且,深諳此道。”
焦長卿語氣低沉,神情認真。
“既是老手,必定有跡可循。”孟夕嵐眼中精光乍現,語氣冷凝。
焦長卿拱拱手道:“娘娘,為太子,為社稷,微臣願盡綿薄之力。”
“師傅肯幫手,自然最好。”孟夕嵐一邊說一邊向他伸出手去。
焦長卿見狀略有遲疑,跟著抬手與她相握。
後宮嬪妃本不該與任何男子有肌膚觸碰,就算是太醫也不行。
可是這會兒,她卻和焦長卿十指相握,這便是大大的禁忌。
難道,宮中那樁隱晦的傳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