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收復了這一帶疆土的。你也是沒有去看那塊《唐碑》的,去了就會知道紀曉嵐也是到過哈密。而哈密人提到紀曉嵐,都在傳說他的親家將要遭到抄家,———他當然得報信,但又不能太公開,———便在一個小孩手心寫了一個少字(少字與小孩手合而為一則是抄字),結果親家逃脫,他也因此被乾隆帝以洩密罪貶到西域。這些歷史上的故事可知可不知也便罷了,你遺憾的,也是肯定沒有去過白石頭村,這個村是以一塊奇異的白石得名,細雨覡中,這石頭像臥著的駱駝,晶瑩剔透,宛若白玉。那天,我們在白石頭村的一家哈薩克人帳篷裡做客,這人家十分殷富,有著從和田買來的絲氈,有著綴嵌了金屬箔片的箱子,我們剛一靠在那繡花的靠墊上,主人就端來了炕桌,鋪上了桌布,擺上水果、乾果和饢,還有冰凍的茶,略有鹹味。女主人是個大胖子,她的長袍子下似乎一直藏著兩隻大綿羊,但她卻說了一個故事讓我唏噓不已。她說在很久以前,住在這裡的哈薩克部落裡一位公主與一位小夥熱戀了,上蒼對此妒火中燒,派出遮天蓋地的蝗蟲,頓時樹枯了,草黃了,人們惶恐萬分。那位小夥抱住一棵古松痛苦地搖晃,沒想這棵樹忽然變成了綠地。小夥子很是驚喜,又去搖另一棵樹,又是一片綠地,小夥便一棵接一棵地搖下去,把自己累死了。公主慟哭不已,淚水滋潤了腳下的土地,草兒漸漸復甦,公主流乾了淚,流出了血,闔然與世長辭。部落的人將他倆合葬一起,不久,一次閃電雷鳴後,墓地上便生出了這塊白石。“ 那小夥多麼會死。”我說,“ 我不如那小夥。”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7)
她說,她到過了嘎斯庫勒湖,參觀了那裡的煉油廠和輸油管站,到達花土溝已經是傍晚了。天特別的藍,西邊山上一片黑雲,裂開一縫,一束束光注下如瀑布。花土溝又是一個小型城市,規模比冷湖要大,搭車的那個姑娘下了車,而她就開車往花土溝裡去看世界上最高海拔的油井(是三千七百八十米)。這土溝是五種顏色,而溝是層層疊疊的土壑,如一朵大的牡丹。壑與壑之間的甬道七拐八拐往溝上去,車又如蜂一般在土的花瓣裡穿行。到處是磕頭機。有一輛大卡車拉著大罐,不能上,似乎倒退著要下滑,工人們就卸下一些罐,大聲地吆喝。到了山頂,看萬山縱橫,一派蒼茫。此溝是一九六八年開發的,往山上架線,修路,把井架一件一件往上運、背、拉、拖,山上缺氧,人幹一會兒就頭疼氣悶。讓羊馱磚,在羊身上縛六七塊磚,一群羊就往山上趕,黑豆一樣的羊糞撒得到處都是。最高處風是那麼大,頭髮全立起來,不是一根一絲立,是黏糊糊一片地豎立。在那個破爛的帆布篷裡,我遇見了兩個工人,而在同他們說話的時候,帳篷外站著五六個工人一直往這邊看。招手讓他們進來,他們卻走了。那個長著紅二團的女子並不是工人,卻是工人家屬。她是在山上做飯的,山上的工人二十天一輪換下山。提起現在的條件真是好多了。女子說她是甘肅平涼人,結婚後第一年來油田看望丈夫,帳篷是幾個人的大帳篷,沒有個地方可以呆在一起,結果就在大帳篷外為他們重新搭了小帳篷。但是,一整夜聽見外邊有人偷聽,丈夫竟無論如何做不了愛———愛是要在好環境裡做的———越急越不行。天一亮,丈夫就又上山去了,爬在幾十米高的井架上操作,貼身穿了棉衣,外邊套了皮衣,還是冷得不行。她是將灌著熱水的塑膠管縛在他身上後再穿上皮衣的。下午收工回來,丈夫是油噴了一身,下山中人凍成硬冰棒,下車是人搬下來的,當天夜裡就病了。新婚妻子千里迢迢來探親,為的就是親親熱熱幾回,回去了好給人家生個娃娃,但那一回什麼也沒有幹成。她說,她在下山時半路上碰著一個工人,工人長得酷極了,卻一身油汙,你只看見他一對眼睛放光。她停下車要為他拍照,他先是一愣,立即將油手套一扔,緊緊握了我的手。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