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燭火晃了晃,又站了回來,沒有熄滅。
並非有風鑽入,屋內人員來去忙而不亂,氣流的攪動不算明顯,只是火焰太敏感也太輕佻,禁不起哪怕微不可查的撥弄。
凌鳶回過神,才察覺方才自己竟發了片刻的呆,拾起目光望向床內猶在昏睡的沈嵁,眉目間的憂愁更濃了。
“去睡會兒吧!”
舅舅沈晴陽從外間過來,給她肩頭搭上一領抗風的披衣。
屋裡其實很暖。
“我不累!”話雖如此,凌鳶卻將披衣裹好了,眼神有些發怔。
“回家來有兩天了,路上又有多少日子?你不吃也不睡,身體失溫,等不到他醒你倒垮了,你覺得他會高興嗎?”
沈晴陽話音不高,語氣不重,然而很堅決。
凌鳶有些遲鈍地抬起頭來,眼底的青色掩不住,娥眉糾纏,解不開心頭的倦怠。
可是她不想離開。
誰都知道,她捨不得離開片刻!
沈晴陽垂眉嘆息,抬手比了比身後:“睡不著就去說說話,姐夫等你很久了。走吧!隨便去哪裡轉轉,只要不待在這兒。”
視線越過他肩頭,凌鳶看見了立在外間的父親凌煦曈,貂毛領的厚斗篷搭在手臂上,看起來嚴肅。從小到大,凌鳶很少看見父親臉上失去笑容。他是凌家當主,已經習慣了面臨危險時也能從容笑對。他不笑,要麼是在生氣,要麼,他在妥協,是示弱。
凌鳶想了想,起身走向外間。
“爹!”她的嗓音撕裂般低啞,透露出疲憊,彷彿做錯了事的孩子,垂頭喪氣。
凌煦曈深深望著自己最心愛的長女,目光凌厲地在她身上逡巡,捕捉每一絲細微的情緒。
“撐得住嗎?”他緩緩轉過身,“還有氣力的話,陪我走走。正好,雪停了!”
一聲不響跟著父親推門出來,廊前的燈火比室內黯淡,意外卻很亮。凌鳶立即反應過來那不是燈火的亮光。鋪天蓋地的雪將世界染得白茫茫一片,讓這陸上的黑夜亮如白晝。
率先跨出簷廊來到院中,凌煦曈的大腳毫不憐惜地在無暇之上印出一枚枚沉重的足跡,似兩道引路的標識,領著凌鳶走入白色的深處。
沒有言語交流,也不確定終將去向何方,唯有雪被擠壓踩實的□□讓空間擺脫靜謐的假象。凌鳶跟著父親一步一步走出小院,走進園子,白色更廣闊了,遠遠地,彷彿連線了天路。
嘭——
凌鳶的神情驚訝多過驚嚇,一時不太確定臉上爆開的雪球究竟是否來自父親的惡作劇。她看見另一團雪球在父親手中拋上拋下,隨時能發起攻擊。
“爹?”
疑惑的呢喃才出口,雪球又直直打了過來。這次凌鳶有了防備,卻依舊讓冰冷迎面擊中。她完全沒有想要閃躲,就這樣承受父親可能並非玩笑的戲弄,凝結的雪團爆開,也確實比方才更用力。
“若我手中的不是雪,若你面前的人不是我,此刻爹恐怕已經永遠失去最心愛的女兒了。”
四目相交,彼此沒有迴避。凌煦曈的眼裡是疼惜,凌鳶的眉間是愧悔。
悄無聲息地,淚落了下來。凌鳶咬著下唇,重又垂了頭。
腳步聲靠近,父親的大掌撫上女孩兒顱頂,一如幼時憐愛。無論年歲幾何,父母眼中孩子永遠是孩子。
“你總是不愛哭,比小子們更要強,也比大人們更樂觀。”凌煦曈指尖有淺淺的溫暖,一寸一寸小心拂去沾在愛女臉上的雪水,渾厚的男中音壓進了冬夜的凜冽,愈加清,愈加徹,“所以爹一直給你記著,五回,打你懂事起統共只哭過五回。第一回是你娘生老三,你知道了每個人的出生原來都那麼不容易,開始懂得敬畏生命;第二回是聽說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