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曾使用過“ANJoul5—28”這個電話號碼。但我難以啟齒,因為連我自己也覺得我的這個行動太唐突了。在門上,釘著一塊銅牌,上寫:“埃萊娜·皮爾革朗”。
門鈴破舊,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我用食指在按鈕上按了好久。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女人的險,她的短髮已經花白了。
“夫人……請問……”
她的眼睛顏色很談,不住地盯著我瞧。很難猜出她的年齡,不知道是三十,還是五十歲。
“您從前的電話號碼是不是ANJou15—28?”
她皺起雙眉。
“對。但您幹嘛問這個?”
她把門完全開啟了。她穿著一件男式的黑緞子室內便袍。
“您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呢?”
“因為……我以前住在這裡……”
她上前一步,走到樓梯口平臺上來,反覆打量著我。她雙目圓睜……。
“但是……您是……麥克沃伊先生嗎?”
“是的,”我說,想碰碰運氣。
“請進來吧。”
她看去真的很激動。我們兩人面對面地站在地板已經損壞的前廳的中央。地板的一些木條已經壞了,用一塊塊的亞麻油氈代替。
“您的樣子沒有什麼大變,”她微笑著對我說。
“您也沒有怎麼變。”
“您還記得我嗎?”
“記得很清楚,”我對她說。
“謝謝……”
她的目光溫柔地落在我的身上。
“請過來……”
她走在前面,領我進了一個房間。這間房子的頂棚很高,地方很寬敞,我剛才在樓下就看到它的窗子了。地板同前廳的一樣,也損壞了,有幾個地方鋪著白羊毛地毯。秋陽的琥珀色光芒透過玻璃窗,照進房子裡。
“請坐……”
她對我指了指靠牆放著的長椅,長椅上面鋪著絲絨座墊。她坐在我的右側。
“能這樣突然地再見到您……真奇怪。”
“我正好路過這個街區,”我說。
我彷彿覺得,她此刻比我剛才透過門縫看到的她,顯得更加年輕些。嘴邊、眼角和前額上,一點皺紋也沒有。她那光潤的面孔,同她的白髮真是太不協調了。
“我覺得,您頭髮的顏色變了,”我壯著膽子說。
“沒有變……我二十五歲時就白髮滿頭了……我寧願它保持這顏色……”
除了那張絲絨坐墊的長椅,房間裡就沒有太多的傢俱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靠著對面牆壁放著。兩扇窗子中間,立著一個人體模型,它的上半身蓋著一塊齷齪的本色布料。有它往這裡一站,一切就顯得不同尋常了,使人覺得置身在一個服裝工場裡。更何況,我還發現在房間角落裡的臺子上,放著一架縫紉機呢。
“您還記得這個套間嗎?”她問我。“您看……我儲存了一些東西……”
她指了指婦女時裝店的人體模型。
“這都是德尼茲留下來的……”
德尼茲?
“確實,”我說,“這裡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德尼茲呢?”她急不可待地問,“她後來怎樣了?”
“啊,”我說,“我已好久沒有看到她了……”
“啊……”
她現出很失望的樣子,搖了搖頭,彷彿她已朋白不應該再談這個“德尼茲”了。要謹信一點呢。
“其實,”我對她說,“您很早就認識德尼茲了嗎?……”
“是的……我是透過菜昂認識她的……”
“菜昂?”
“就是萊昂·範·阿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