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和駱尋離開醫院後。
護士找到褚永根,說是有人幫他們換了個病房,單人間,費用已經交過了。
褚永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駱尋了。
他接受了這份好意,將妻子從三人病房移了出來。
自從知道兒子的死訊,妻子摔傷到現在,她已經很久沒和自己說話了。
從嘈雜的病房轉移到安靜的單人間,安頓好一切的時候,妻子秦素梅忽然睜開眼睛。
她看了好一會坐在椅子上背對著自己的丈夫,張開嘴說:“老褚,我想吃飯。”
褚永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震驚地看著妻子,良久說不出話來。
“愣著幹什麼,去呀。”妻子提醒他。
褚永根悲喜交加,他手忙腳亂地回應著,給她準備吃的,端著到了她跟前,又喂著她吃完,給她擦了嘴。
“小白呢?”她問:“這幾天怎麼不見小白?”
“他有事,忙。”
褚永根給她掖了掖腰後的枕頭:“我還沒告訴他。”
“別說。”她嘆了口氣:“別讓他擔心了。”
“誒,好……”褚永根抓著妻子的手,卻長久地說不出話來。
最終還是妻子反握住他的手,褚永根垂下腦袋,哽咽著對妻子說:“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妻子捏著他的手:“老褚,錯的不是咱們,錯的是那些混蛋。”
她的聲音很低,低到褚永根要湊過去聽才能聽清。
“是那些混蛋!”
妻子一手抓著他的手,一手攥著他的衣服,她靠在他的肩頭:“老褚,是那些王八蛋毀了咱們的家,是他們害死了咱們的孩子。”
褚永根渾身的血液湧動,那些血肉不斷膨脹,彷彿要撞開他的胸膛,化作一把劍,戳進敵人的心臟。
但他血肉之軀,縱然無懼風雨,如今手握重劍,卻不知道這把劍該刺到誰身上去。
仇人是誰,他不知道。
二十年的仇恨積聚在一起,在此刻卻只能化作一口氣輕輕嚥下。
“我會報仇的。”他安撫著妻子,目光堅毅無比:“素梅,我會給他報仇的。”
***
遲夏和駱尋回警局的路上,遲夏問他:“你剛才去幹什麼了?”
“給根叔媳婦換了個病房。”
駱尋說:“這家公司的院長跟我有點交情,他們剛知道孩子沒了,肯定很難過,多人病房裡環境嘈雜,住安靜點兒他們也舒服。”
遲夏胳膊撐著下巴盯著他看。
駱尋失笑:“你看我幹嘛?”
“駱隊,你怎麼這麼好?”
駱尋更失笑了,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臉上沒有一點調侃,滿是認真,彷彿這真的是一個很困擾她的問題。
“愛屋及烏吧。”駱尋把她的腦袋撥過去:“你不是很喜歡根叔?”
遲夏笑:“我也是愛屋及烏。”
“瞿白?”駱尋問。
“大概是吧。”遲夏腦袋靠著車窗:“在餘吉的時候,我想起了很多東西。”
“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駱尋想起那個侏儒男,開口制止了她。
遲夏發了一會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到底沒有說出來。
那些記憶裡,她依舊穿著那些漂亮的裙子,一次又一次地進入那個巨大的牢籠裡,以無限飢餓的狀態,亦或者無限緊張的狀態。
精緻誘人的蛋糕混雜在發餿的飯菜中,像沙漠裡的綠洲一樣吸引著他們。
和她年齡相仿,或者再大一些的孩子們圍在籠子外,虎視眈眈地盯著那點救命的東西。
他們瘦弱不堪,眼神卻都狠厲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