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顧言曦疲於應付著棘手的工作和更為棘手的情感渦旋,她一直尋找藉口,要在兩者之間明哲保身,周旋完美。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打量過他的樣子。印象中,紀司辰就是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代名詞。
她從未想及神怎麼會生病?
然而此刻,從他的五官細細掃過,卻發現那個神蹟一般的男人已經這麼瘦了。
雛形的設計稿被放在桌角,最後幾筆像是生生頓住,筆鋒生硬得全然不同他過往的手筆。
像是經歷了一場高空彈跳,心沉沉一墜,四周遊蕩出呼嘯的風聲。
再出口時,聲音裡已經帶了顫抖:“你怎麼了?”
她聽多了建築師過勞死的英勇事蹟,起先還毛骨悚然,後來大約是相信“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論調,也就死豬不怕開水燙地釋然了。再後來,她甚至會在早餐的時候點著報紙調侃:“死得其所,快哉快哉!”然後在揉的皺巴的報紙上留下一圈暗褐色的咖啡杯印。
可是,當作獵奇聽來的訊息,一旦有可能發生在親近的人身上,所謂“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強大心理就直接灰飛煙滅了。
腦海中一溜煙跑過那串經過過度渲染的悲情新聞,它們在頭腦裡爆炸開花,最後變成一片空落落的虛無。
“紀司辰,醒醒!快醒醒!”
儘管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要鎮靜,身體最本能的反應還是全線停盤,只有指尖不住帶出顫抖的姿態。
急救電話……中國的急救電話號碼是多少來著?
顧言曦緊緊抓住紀司辰的肩,卻不敢太大力地搖晃他。如果此刻只是遇見一個路人昏迷不醒,她大概還能頭頭是道地講出一堆急救措施的注意事項。
她甚至會有閒心情,在做人工呼吸的間刻,偷偷打量一下施救物件。
可是,心理學中有一條至關重要的定理,關心則亂。
直到這件事過去了很久之後,顧言曦還在回想,在紀司辰毫無意識的那一刻,她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我們總是活在圓滿的微小的謊言中,以自欺欺人的形式,花最小的代價幹樂意的事。而人總要被逼到絕境,才會由直覺深處迸發出最真實的想法。
也不知過去多久,久到顧言曦終於想明白不能守著紀司辰,等他出現一個自我修復的奇蹟。男人的肩胛忽然輕輕動了一下。
他極其緩慢地睜開狹長的睫毛,就像從白瓶上裂開一道纖細的瓷紋,神色蒼白卻竭力擠出一個抱歉的笑,“看來昨天真的是累壞了,居然趴在這裡也能睡著。”
顧言曦死死盯住他,一言不發。
“別這麼看我,估計是睡落枕了,沒事。”紀司辰似乎很想從椅子上站起來證明自己的孔武有力,然而只動了一下,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放棄掉這一壯舉。
他一手緊緊捂住小腹,語氣平靜地向面色鐵青的顧言曦補了一句:“真的沒事。”
“沒事的意思是慶幸你還沒死掉?”
顧言曦的目色沉下去,像是湧動著一襲黑色的風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從哪裡生出這麼大的火氣,依照常理,虛驚過後的正常戲碼,不應該是抱頭痛哭,謝天謝地才對嗎?
“胃炎,老毛病了。”紀司辰本想搪塞過關,卻接上了女子寒氣森森,一副“全然不信你的鬼話”的眼神,只得眼色淡淡地承認,“吃點藥就好。”
顧言曦動了動嘴,似乎還想問什麼,最終只發出了最乾脆有力的兩個音節:“藥呢?”
“等一下我自己去拿……”
“藥在哪!”女人扣住紀司辰肩膀的十指驀然一收,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大吼出聲。
“我……”紀司辰還想堅持,卻忽然如遭重擊般蜷住身子。他吸進一口涼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