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顏揚眉,笑:“困住又殺不了,徒留下他還受阻。除了能耗費些軍糧軍餉外,你說說,你留此人在山中還有何用?”
侯須陀赧然,噤聲。
“只放鬼馬騎兵出來,那十五萬梁軍一個也不許逃走。”
侯須陀抬頭看無顏,神色動了動,正要開口說話時,龍燼已然插嘴:“這怕是有困難。”
“何難?”
“景姑浮率鬼馬騎兵來就是為了要救下被困的梁軍,若梁軍不離開平野山中,怕他也不會孤身而出。”
無顏抿唇,臉上笑意倏地有些飄忽詭譎。
“這也無妨。本公子自有計引他出來。”
我正好剛洗過手,收拾完藥瓶紗布,聽聞此言便隨口問道:“有什麼計?”
“破城亡國和十五萬將士,諸位覺得景姑浮會認為哪個該先救,哪個該後救?”無顏不著急,話語從容。
眾人對望幾眼,了悟。
“他既被我軍圍著,訊息自然封鎖不通。此時不是他想知道什麼便知道什麼,而是我們願意讓他知道什麼,他才能知道什麼。”無顏緩緩言來,語氣淡淡如春雨拂過。
偏話中意思驚得諸人一頭冷汗。
“侯爺高招。”我笑了笑,眼見無人說話,順便附和了一句。
他轉眸看我。
我眨眨眼,笑得狡猾。
他揚了唇角,眸中涼意不再。自昨晚接到楚桓薨逝的訊息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笑得這般舒心溫暖。
心中一直揪緊的地方倏地鬆開,我定下神,抬手倒杯茶,奉到他面前。
茶香甘純,玉色杯盞中碧葉沉浮,無顏輕抿一口後,隨手擱下茶杯,起身走至戰圖前,沉吟許久。
“湑君帶走的逃軍到了哪裡?”
龍燼費力撐臂坐直,回道:“適才有斥候來報,說逃走的梁軍已入了梁國境內,暫歇競陵城外。”言至此他話語頓了頓,眸光一閃,又道,“不過有一事,末將覺得奇怪……”
無顏回頭,看著他:“什麼?”
龍燼皺眉,滿臉費思:“報事的斥候說沿途三日跟蹤,每日梁軍起灶炊火必有縮減。第一日減五千人伙食,第二日減一萬,到了第三日,無論是灶臺還是篝火營帳皆只供為數五萬的將士能用。”
白朗眸光微微一動,揣度道:“梁軍既然入了自己的國土,不逢外敵這將士的數量又怎會日日驟減?莫非是梁軍被困平野苦得怕了,一回梁國便迫不及待脫離軍隊逃去了家鄉?”
侯須陀垂頭不應。
蒙牧動了動唇角,眸光一瞥無顏漸漸涼下去的面龐後,他脖子一縮,索性不言充啞巴。
無顏斜眸瞅了瞅白朗,目色一沉,笑道:“若依白將軍所言,那豈非在十日後逃回郾城的唯有湑君一個?”
白朗怔了怔。
無顏甩袖身後,冷笑:“湑君此舉不過是故作聲勢、矇蔽麻木人的障目之法。湑君既然能逃出平野,帶走的一定是梁軍的精銳騎士和他的親衛將領。而且他們既能在平野山中無糧無餉受苦整整兩月都不肯降,這樣的軍隊又怎會在成功逃出之後潰然分散?”
白朗垂下眸,俊面微紅,額角有薄汗隱隱滲出:“末將慚愧。”
“不怪。湑君身為天下五公子,以才取世,這般的人,自有他縝密的心思和過人的心計。你與他接觸甚少,自不會知。”說到這,無顏突地止住話,扭過頭來望著我直皺眉。
我被他看得心中一跳,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嘆氣,輕輕搖頭:“有的人就算和他接觸甚多,也不一定能知。”
我瞪眼,手一抖,差點就甩了手中的茶杯扔過去。
他笑著轉身去看戰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