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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她心想出事了,於是停了紡車,披上衣服,吱呀一聲開了門。

門*,只見月光明朗朗的。窯院那個簡陋的榆木門上,白花花地吊了一個人。這人眼睛瞪得磁登登的,舌頭伸得很長,大襠褲吊在了腳面上,正是民間傳說中的那種吊死鬼形象。

山野地面,這地方的野物,主要是狼和豺狗子,它們大約也嗅到了什麼味道,有好幾頭,蹲在柴門外邊,用爪子撓門,還有幾頭,居高臨下,站在窯畔上,紅著眼睛往窯院裡看。

婆驚叫了一聲。

婆的叫聲驚動了窯裡的人。首先是高二,他披著件衣服,手裡摸了把钁頭,衝出窯門。接著爺也出來了:“有什麼事情發生,看把人驚炸的!”他拖著腔問。

婆這時候已經看出這大門上吊的是誰了。

“蘭!蘭!”她大聲地說。

狼和豺狗子聽到響動,跑了。全家人手忙腳亂,把大門上吊著的那個人,從繩子上解下來。

“腳下有千條路,孩子,你為什要走這一條呢?你要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走過去,就回不來了!”婆嘆息一聲說。

高二貓著腰,一個猛勁,把顧蘭子抱在懷裡,一腳踢開窯門,然後把人平放在燒火炕上。

婆在顧蘭子的鼻孔上試了試,見沒氣了,於是伸手去掐人中。掐了一陣,見這孩子鼻孔裡噝兒噝兒地有了一些細氣,臉色也慢慢變得活泛起來,不像原來那麼蒼白了,於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婆要高二去熬些薑湯來。

撫摸著顧蘭子那張小臉,婆注意到了她的耳朵眼。她說:“蘭!苦命的花,苦命的草!你還沒有活人哩,怎能就這樣走?這兩個耳朵眼可不能白扎,還要用它們佩金戴銀哩!”

顧蘭子迴轉了過來。她聽見了這話,懂事地點點頭,不過仍不敢用正眼看人。這天晚上,她平白無故地製造了這麼一件事端,從此那目光就越發怯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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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土匪入室(1)

黃龍山死過許多的人。這黃河中游莽莽的百里方圓的大山,可以說地面上躺著一層的死人。黃河花園口決口以後,逃難的人到陝西,幾乎都先要到這地方來,先混住身子,吃上幾頓飽飯,等年饉過了,再走。

當然走的人只是一部分,另外很大一部分,便留在這塊土地上了。同時留下了窯洞,留下了狗,留下了犁杖,留下了耕牛。這樣就會又有人群到這裡來,同樣重複他們的故事。

渭河畔上高村的這戶人家,出於一種羅曼蒂克的想法,跟著河南人逃在了這裡,並且在這裡一直呆到一九四九年關中平原解放。他們大約是這群人中難得的幾戶幸運人家,因為他們家沒有死人。非但沒有死人,還增加了一口,這一口人大家知道,就是童養媳顧蘭子。對這戶人家來說,黃龍山留給他們的唯一損失是,幾個半大孩子都得了柳柺子病和大骨節病。高二、高三,還有小妹妹。顧蘭子也是大骨節病,她的手指的關節現在還是畸形。

當在白土窯安頓下來後,他們遇到了一次風險。那一年,也就是顧蘭子已經到了高家的那一年,莊稼取得了豐收。爺爺用驢和馱牛,馱了糧食到三岔街上去賣,結果被土匪盯上了。回來的路上,土匪一直跟到了家門口。

黃龍山的土匪多。昨天還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歪心眼一動,三個一夥,五個一股,背山圪找個山洞一蹲,就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了。小土匪搶人,大土匪不搶人。大土匪往往給村子捎話,讓送些盤纏到山上去。這樣就把受苦人一年的辛苦拿走了。那時黃龍山最大的土匪有三股,其中一股是郭寶珊。據說他只搶富戶。大家知道,郭寶珊後來成了著名的共產黨將軍。

三岔街上,幾個土匪瞄上了高發生老漢的腰包。高老漢卻渾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