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黃亮的蓖麻油不斷冒出來，不只是油坊裡的幾個人，連門口圍觀的村裡人都覺得心頭十分高興。

紀滿慶和紀滿川撩起衣襟擦擦頭上的汗，對視一眼，黑紅的臉上盡是情不自禁的幸福之意。

“滿川，你說這蓖麻榨下的油當燈油燒，亮堂滴很，比咱如今用的燈油更亮堂，更耐燒。那我問你，以後我們拿蓖麻籽，能不能跟你換這蓖麻油，省得買來賣去的，麻達！”門口，大嘴嬸子扯著聲朝裡頭喊道。

紀滿川看一眼正在躍躍欲試去摸索油梁滑車的紀滿倉，說：“咱村裡的都能換，外村的以後得到集上我大哥鋪子裡去買，價錢絕對實惠！”

“好好好，那我屋裡還留了些蓖麻籽，我先拿來跟你兌上二斤油！”大嘴嬸子說著就要擠進油坊。

陳師對這種立式榨油機的出油速度和出油率很滿意，他擦擦汗，剛習慣性地準備脫衣裳，突然想起這裡不是以前的油坊，又見大嘴嬸子擠在門口最前面。

於是他轉身出去，對門口的村裡人說：“榨油就是這麼榨哩，女人家看完就先回屋去吧！這油坊女人家不能輕易進的！”

“憑啥嗎？”一直在門口和紀永靈圍觀榨油的紀永菲，不服地梗著脖子道。

“不吉利麼，還用問！”有個牛家的後生回答道。

紀永靈之前沒想那麼多，這才突然想起，在古代，一些行當是輕易不讓女子進入的。

比如，傳統海船。

就算是在現代，一些古舊傳統的老人，也會說，女人不能上船，這是祖師爺流傳下來的規矩。

因為他們認為，“女子屬陰，上船不吉利，會觸怒神靈，帶來災難。”

而實際上，真實的情況是，這些行業由於特殊的工作環境，條件非常惡劣，別說女人，就是男人都難以忍受。

所以這些行當，對工作人員的身體條件要求非常高，考慮到女性生理和心理上的特殊性，限制女性進入。

當然，紀永靈不是為封建陳規陋習開脫。

在後世現代，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做到，就像上太空、開戰鬥機、做外科手術……男人能，女人也一樣能！

但是在古代，她並不想逞強，她不會去輕易挑戰一些傳統觀念。因為沒有實力，沒有權力，所謂的挑戰、推翻、鬥爭都是耍嘴皮子。

精神勝利法，誰不會？

只有當你真正擁有權力時，你的一切都是規矩，你就是立規矩的那個人！自有大儒替你辨經！

可是，這卻是她一個農家女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

她也就只能在家裡人面前挑戰、爭鬥一番。

哎！說起來，自己也是個窩裡橫！

紀永靈拉了一下紀永菲的衣裳，想示意她不要多說。

但紀永菲就如同驕傲的小公雞，頭顱抬得老高，看得陳師不由皺眉。

陳師說：“不是吉利不吉利！你看裡頭喔火膛裡的火，就一直沒斷過，雖說是秋裡天，但你看你叔和我都熱成啥咧！你說，有你們女娃娃看著，我們咋好意思脫衣裳做活！就這還是咱這油坊省力，要是換成其他油坊，冬裡天匠人都是光身子上工哩！”

這話一出，人堆裡的一些女人和女娃們都不好意思的散開了，連紀永菲的臉都有些紅。

陳師是個犟人，他的話還沒說完，繼續道：“再說，如今家家都不是多寬裕，這衣裳都要布去做哩，不要錢嗎？在這裡頭做工，一會會兒就蹭上油咧，你叔和我能有多少衣裳換哩？”

這下紀永菲更不好意思了，慌忙拽著紀永茹走了，但紀永靈卻留了下來。

陳師見紀永靈沒離開，皺眉問道：“永靈娃，你咋還不走？”

紀永靈笑笑，說：“叔，你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