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怕了罷?在最惡劣情形,我也懂得苦中作樂,善待自己。即使真墮落地獄,我也會盡量調適心情,令自己在地獄活得開心自在。心安即是家。天堂地獄,不過一念。
“王爺要帶儺入地獄,卻又怎知不是儺帶王爺上天堂?”我改以右手食指,輕按在淵見眉心,似優羅難曾經按住我的眉心那般,要把智慧勇氣力量,傳達給他。“哀慟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安慰;憐恤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蒙憐恤;為義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為天國是他們的。而,王爺你有福了,我必不教你獨赴地獄。”
他握住我的食指,合在掌心,復又咳笑,有更多血自唇角溢位,可他全不在意。“儺,怎麼辦?我若死了,也不想放開你的手。無論你願與不願,我要帶你共赴黃泉。”
他聲音溫潤帶笑,眼神卻鄭重無比。
我知道,他不是在同我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這就是我對喜歡女子的態度。倘使我將死去,也決不留你在人世獨活!因我本是隨時會化成黃土的將死之人,所以更要緊緊抓住這世間一切令我貪戀渴望之事物。包括……你!他的眼神這樣說。
我的反應,只是再次俯身,親吻他的眼窩。“再睡一會兒,若咳血,莫再嚥下去。”
他現在什麼也不需要,只需要休息。
淵見猶疑一下,還是乖乖閉上眼。
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可重要到肯為我活多幾日的地步?我暗暗自問,卻一時無解。
他活即是我活呢。從太子先生威脅我之日起,我們已是生命共同體。
就不曉得他會否因我,增強對活下去的渴望?
希望呵,希望。
第十章
挑開一線帷幔,我輕聲問趕車的魎忠。“還有多久可以回京?”
“回夫人,再過半日,日暮之前已可以抵達王府。”
掐指一算,我們日夜兼程,竟只用四天工夫便接近京城。
“不,我們不回王府。”我淡淡說,現在已經不是默不出聲吃喝等死時候。
“不回王府?”不只魎忠,連奔騎在側的鬼一都發出相同的疑問。
“王爺在榆林消滅強匪,功在朝廷。如今勝利還朝,滿朝文武,豈有不登門恭賀之理?王爺即使稱病閉門謝客,也總有幾個推擋不掉的人物。以王爺現在這樣虛弱身體,回去絕撐不了幾日。”擺事實,講道理,聽與不聽,由他們自己判斷。
“那夫人以為該去何處?”
“王爺素日出行,暗中隨扈有幾人?”我繼續輕言淺笑。很好,識實務者為俊傑。現在,就是要確定不回王府的安全係數能有多高了。如果死得不比回王府慢,還弗如乖乖回王府等死。這日夜兼程趕出來的五日,是我共壽王爺淵見最後的機會。
“十二死士。”鬼一竟也不瞞我。
很好,既然是死士,自然是可以信賴的了。
“好,帶上他們,其他人按計劃回王府。我們麼……”我展開燦爛微笑,還有什麼比我們將要去的地方更別緻?“我們去京郊感業寺。”
“感業寺?”這下連福江都把眼睛轉向我了。
“呵呵,呵呵,不錯,正是感業寺。放出話去,就說王爺此番剿匪雖成,卻不免造下殺業。現在三十壽辰將至,倍感孽深,是以要到感業寺,不問俗世,焚香齋戒五日,清淨身心,並在佛前祈禱,以求死者能洗去罪孽,早登極樂。”我面露祥和清淨笑容。
三人則悉數露出心領神會表情。鬼一立刻回馬,向後頭吩咐下去。
放下帷幔,重新伏回淵見身側。
車廂中一片沉默,只能聽見我與淵見一促一緩交織在一處的呼吸聲。
我原以為他睡了,不料,他倏忽笑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