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疼。
我倒吸一口涼氣。
直到現在才突然覺得好疼。
伸手自懷裡拿出藥粉灑上,血止,我握緊手指,再取出一塊乾淨的紗巾纏住那道傷痕。
收拾好傷口,我閉目,蜷縮著身子仰靠向身後的大石,耐心等待。
黑夜總會過去的。
只不過,他唯帶兩千兵馬追凡羽三萬的精銳部隊……
我寒噤瑟瑟,忍不住發抖,忙抱住了雙臂,將自己縮得更緊。
過了許久。
這個許久彷彿一世那麼長遠。
耳畔的嘈雜聲響漸漸沉寂。
我睜眼,望向兩側烽火迭起的地方。
北風蕩過山巒,吹伏硝煙,戰前那呼嘯不歇的狂勁此刻變做了一聲漸一聲低的輕輕嗚咽。沙礫靜靜劃破虛空,疏疏暗啞,夾著緩緩消沉下去的怒馬嘶鳴聲,將士呼喝聲,兵刃撞擊聲,天地慢慢失音,清宇慢慢寬廣。
待到萬物皆靜籟的死寂降臨時,烏雲壓頂,降至了最低點,重重拂上人眼,似乎在按撫著一切命逝不能瞑目的蕩蕩魂魄。
短暫的氣流凝滯後,有隱約的哭嚎在遠方此起彼伏,腥氣濃濃散開,抵在人心底最堅硬的地方,慢慢地磨,直至那裡軟弱成了棉絮,虛而無力,垂垂不知生死的距離。心墜墜下沉,下沉,沉入萬丈無底的深淵。
我抬了頭,卻在這一刻緩緩舒了口氣。
終於。
楚丘夜戰止歇。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較忙,更新遲到,先道歉。
楚丘夜戰參考戰國李牧的宜安之戰。
玉璧連城
晨曦淡緲。
天邊的那道白色微弱得宛若不存,一抹淺淺的紅暈飄浮似輕紗,不甘地掙扎在濃濃的墨雲下,欲上,越落。
眼前依然黑暗,霧氣瀰漫。群山綿延千里,深深重重,愈發加濃了黑夜的色彩。時間彷彿已經停滯,這個夜,壓著千萬頓消靈魂的沉重,宛若再無覺醒見到那抹嫣然霞彩的可能。
我伸指捂住了眼,一絲涼意湧上心頭。
遠方依稀傳來了聲響。悠揚的馬蹄聲踏碎清寂,有人遲遲歸來,行行緩緩,離去時追風颯颯的煞氣此刻徹底消磨在了四周無盡綿長、溼潤冰寒的霧氣中。
我回頭,看見滿身沾著血跡的他。
他的眼眸依然明亮,只是在粲然的清朗中仍存有一絲欲揮不去的寡絕和兇狠。露在面具外的面板映著暗沉的天色,蒼白得讓人心悸。
我想起身時,他卻頓馬躍下,走到我身邊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動不得,他坐下來,輕輕嘆了口氣。
那戰馬隨他累了一夜,此刻也是疲憊不堪,見它的主人離開後,馬兒忙甩了尾巴踢踏跑到溪邊,垂頭飲水。
馬都如此,人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我回眸,不放心地伸指按了一下他的手脈,確定無事後,這才開口問他戰況:“那兩千將士呢?”
他閉眼不說話,揚手拿下面具,俊面上倦色和懨色交錯複雜,劍眉緊擰,眉宇間夾著一股說不出的戾氣。
他這樣的默不作聲讓我噎了一下。我抿抿唇,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再次出聲問他:“凡羽呢?沒回邯鄲吧?”
他搖頭,斜著身子歪倒在大石上,手臂垂落,沾染著斑斑血液的面具掉在了枯草間。
我蹙了眉,扯他的衣袖,擔心:“喂,你沒事吧?”
這一次,他倒勾了唇,嘴角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意。“豫侯那麼本事,早算透了凡羽的心思,我自然沒事。”他懶懶開了口,聲音沙啞得不象話。
我怔了一下,不明白:“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