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掀了眼簾,瞥一眼我,略作沉吟後,這才答道:“戰前豫侯便料定凡羽會使金蟬脫殼之計,因此我只派了六萬兵力與凡羽用在正面戰場的軍隊糾纏較量,而在他欲真正取道回邯鄲的西邊早有五萬精銳候著。凡羽西逃,我率兵去追趕不過是迫他按既定路線儘早落入重圍而已。”
欲擒故縱,原來這是無顏和他的計謀。我眉尖一動,本能地彎彎唇,心中隱隱有些得意。
“不過,”他橫眼瞅我,話鋒陡然一轉,涼了聲繼續道,“可惜山中另有暗道,凡羽的軍隊逃上楚丘孤峰的行宮,行宮四處皆機關暗卡,暫時還拿不下他。”
我皺眉,心念忽地一閃,忙問:“什麼暗道?”
“絕壁兩峰間,直通楚丘城和楚丘行宮的暗道。”
我愣了愣,覺得奇怪:“你原來不知道這暗道的存在?”
他遲疑一下,而後搖頭,此刻他的眸子完全睜開來,眼底顏色深淺變幻,一抹難辨的譎色慢慢浮現。他凝了眸打量著我,直看得我神思一緊,臉色開始慌張。
“怎麼我該知道?”他仿若不知一切的無辜,笑著問。
我無言以對,再努力遮掩,卻還是抵不住神色間已露出的一恍一失神。我別過臉,心中暗自思量:可是無顏明明就知道那暗道的存在,他既有心和晉穆謀奪楚丘,計殲凡羽的鐵騎,又怎會不告訴晉穆這個缺陷的存在,一點遺漏,竟讓本已生在絕處的凡羽在最後關頭卻得了一絲生機?
我咬了咬唇,心突地一落,猛覺不妙。
晉穆冷笑:“果然!”
我心中有愧,垂眸不看他,故作茫然:“什麼?”
“豫侯的手段果然高明!”
“他是……”我著急扭頭,想開口為無顏解釋,卻偏偏找不到藉口。睿智天下的第一公子,若說這個是他一時不小心的失誤,神鬼難信。
晉穆揚了眉,好笑地瞅著我:“他是什麼意思?你倒說說看。”
我垂首。
晉穆盯著我看了一會後,又自閉眼,仰了頭,口中低聲道:“不過他的承諾也算數。說是奪楚丘城,城池如今已在我手。凡羽的軍隊此戰大勢已去,唯剩那能調令楚國軍隊的虎符誘人而已。”
我沉默,找不到話來回應他。
“你的手怎樣了?”他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問。縱使看不到,他居然也能準確地握住我受傷的手腕。修長的指尖在那紗巾上輕輕地摸了摸,然後放開。我抬眼看他,他唇邊含笑,靜靜地,看不出喜怒:“呵,我倒忘了,你是東方莫的徒弟。”
我望著他,躊躇一下,開了口:“回去吧。”
“嗯。”他輕哼了一聲,看似答應,身子卻不動彈。眼簾緊緊低垂,俊美的面龐上寐色深深,十分的困頓中帶著淡淡的懶散和漠然。
沉默一會,我想了想,正欲起身去將溪邊的馬牽來時,側眸一瞥間卻不小心看到了自他盔甲下露出一絲邊緣的那捲白色錦書。
我猶豫了下,坐回原地,眼睛盯著帛書出神。
戰前問他時,他說有人在他後方放火?那人,可真的是無顏?
抬眸看了看那人彷彿已入眠的安靜睡顏,我顫微地伸出手,輕輕抽出那捲錦帛,抖開,目光在上面匆匆一掃。
然後,我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晉穆睜眼,瞪著我:“不許笑!”
我抿住唇,笑意浮上眼角,不能自抑。“子蘭真絕!”我感嘆,然後睨眼瞧著他,揶揄,“想必穆侯剛才閉著眼也是煩惱得睡不著吧?”我笑著說,然後垂下眸,眼睛看著帛書上的墨跡,腦子裡卻想起離開邯鄲時那個楓三少言詞裡的得意快活,一時忍不住,唇邊又高高上揚,笑聲稀稀自齒間而出。
晉穆瞪眼瞧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