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就變得間接了,雙方都可以給自己和對方留點面子,也多一點回旋餘地。段凱文偏不給自己和梅曉鷗留面子,也不需要回旋餘地。這又是段的人格讓曉鷗意外的一點。
〃我打聽的沒錯吧?現在我欠的款,就是你梅曉鷗的錢。欠賭廳的,你早就替我還清了。〃
曉鷗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笑不對,不笑也不對。好像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大陰謀,現在段凱文把它識破了,該難堪的是她梅曉鷗。
〃所以,我就請你梅曉鷗女士放心,下面幾天的還款都會按時到賬。〃他把轉椅更朝窗子轉了一點,給她二分之一的側面。
曉鷗看著這個驕傲的男人,董事長,某女人的丈夫,某女人的情夫。居然輸那麼慘還能羞辱她。她站起來。下午茶該結束了。從來沒人讓曉鷗感到這麼低賤,感到她那職業的低賤。他似乎已經把她忘了,回到他對於大事的思考中。那是什麼樣的大事啊!因為這些大事一件接一件地發生,中國在飛速改變,世界也在飛速改變,哪裡起了高樓群,哪裡的海邊成了陸地,哪裡爆發了戰爭,哪裡緩解了經濟危機。這二十多年,段凱文使多少中國人改變了生存空間。
就在曉鷗道別的時候,段叫住她。
〃怎麼走了?我馬上就下班了,請你吃大董烤鴨。〃
〃不用了,我晚上要回家看我母親。〃
她和母親是在父親去世後徹底和解的,兒子的誕生進一步改善了她們的關係,改善到連見到中文系主任她都能在臉上堆出笑容了。
〃把你母親叫來一塊吃。〃
〃真不用了。天一冷我母親就不願意出門。〃
段凱文按了一下鈴,小男秘來了。
〃讓司機去梅女士家,接一下她母親。〃然後他轉向曉鷗,〃把你家地址告訴他,他會告訴司機的。〃
〃那算了吧,我跟你去吃飯。〃她拉出母親,用老太太礙事,或說用她給自己省事,卻不成。段凱文時刻都是大丈夫,欠你多少錢還是做你的大丈夫。
到達大董烤鴨店天已經黑了。車在三環上蹭地面蹭了一個小時。路上段總指點著這一群、那一片的高層住宅,他蓋的或者他參與蓋的。一座座插入初冬陰霾的高層住宅樓亮起密密麻麻的燈,視窗摞視窗,人摞人,假如說曾經以四合院為典型建築的北京是平面的,那麼現在是立體幾何的,多重立體,樓中樓,馬路上架馬路,幾何的北京把若干北京摞在一起,設想把這若干北京再拆成平面,攤開來……實際上每天早晨,每棟高樓裡釋放出密密麻麻的人的時候,便是多重疊摞的北京被拆成平面的時候。每天傍晚你又一次看見攤開來的北京,堵塞的人和車成了攤不開的疙瘩。天黑之時,就像此刻,若干北京又疊摞起來,被段總這樣的人疊摞成立體的北京。深夜後北京將成為一堆複雜的幾何,樓摞樓,人摞人地睡去,除了夾角里的流浪漢們,對於他們,複雜的幾何般的北京是像十八層天堂一樣的謎。
跟段凱文共進晚餐的時間裡誰也沒再提欠債還款的事。債主遠比負債人更加小心地繞過正題,保護晚餐氣氛。債主拿自己的過去做話題,坦白了跟盧晉桐和姓尚的兩段情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坦白,也不知道坦白是愚蠢還是聰明。總得有個話題下飯。段聽得入神,現在他明白一個女人為何鋌而走險幹起疊碼仔了。
曉鷗在說話時接到阿專一系列簡訊息,她也回了一系列簡訊息。阿專找到了史奇瀾這個老爛仔。老史下榻在工匠街一個本地佬家裡。本地佬做古玩生意,其實就是收破爛的。本來阿專是不可能找到他的,假如不是他主動給阿專發簡訊的話。老史發簡訊是要借五千塊錢。曉鷗回信斥責阿專:〃當然不能借!難道這還用請示?自己沒有大腦判斷嗎?〃
〃沒想到你這麼苦,這麼堅強。讓一個像你